还完所有债务后，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农民

1

他们打开了我的枷锁，又把我关进了囚笼。

他们给我吃喝，却让我没日没夜的干活。

他们给我治病喂药，又将我当作蜡烛。

他们给予了我尊重和自由，却又放出了压迫和欲望。

我每天为了生存忙忙碌碌，为了欲望奔波劳苦，为了实现自我价值而压榨自我，为了满足欲望而放弃自由。

我像一只过街老鼠，每一秒都挣扎在人人喊打中。

他们呢？

冷漠地看着这个苟且偷生，死不足惜的恶狗，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懒得再看一眼了。

于是，最后的希望之门关闭，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将我淹没。

2

旷野是寂静的。

没有风。

潮湿的空气遍布整个天地，湿漉漉的草木仿若刚洗完澡的似的，太阳还慵懒地躺在夜色里。

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天际。

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今天的早饭依旧是三明治、香肠、牛奶。

外加一个煎蛋。

橘猫从椅子跳到桌子上时，他的眼睛瞪的像个铜铃，猛一挥手，橘猫就从桌子上落到了地上。

从城市搬到荒野这个决定，并没有帮助他病情的恢复。

反而让他更加孤独。

昨天睡觉前，不知道从哪里跑进来的猫咪让它很烦躁，但又没有赶出去，只为了心中那点仅剩的同情心。

给了牛奶和面包后，它就没有离去。

今天早上也是被它舔醒的，那舌头像锯齿一样，灼烧着他的脸颊。

晨雾散去，阳光在天空里扫视一切，冷漠的像一个机器。

走出门，被森林拥抱的土地给了他最大的安慰，像沉睡了一个世纪般，醒来就见到了最心爱的东西。

扛着干活的工具，巡视他王国的土地，直到日落时分，他都在这片土地里劳作。

这是他最开心的时光。

他天生就是一个农民，就应该归属于这里。

就让那些吃人骨头喝人血的资本家见鬼去吧，他们不会从他身上赚到一块泥泞。

格子间里的压迫，就是让他发病的源头。

永无止尽的工作，看不到尽头的生活，让他差点猝死在那里。

医生的建议很不错，但是，现在看来，医生很快就会给他寄来该死的账单，让他支付一笔不菲的医疗费用。

但是没关系，那将是他欠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笔债务。

还完之后，他将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农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供养生命。

风起了，吹过这里的每一片土地，每一个生命，就像是一种洗礼。

从出生到现在，三十年过去，他最终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3

屋子里堆满了书。

床头，桌子，地上，全是书。

进门之后，得小心一点，否则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李薇薇像只猫咪一样，躲过可能踩中的每一本书，缓步前进，动作轻柔而又干脆利落。

最后走到一张书桌前坐下，窗户正对着山下。

可以看见山下的小镇，忙碌的人群，和波光粼粼的湖面。

“这里向西，晚一点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夕阳油画般落在湖面上，洗涤眼睛。

时间是独立于这个世界的。

我是独立于时间之外的。”

介绍这些的时候，吴柳先生像一只欢喜的雀儿，得意而又快活，宛若油画里最精彩的一笔。

“那您，平时都做什么呢？”李薇薇好奇地问道。

“读书，赏景，听风，偶尔也下山走走，走在人群中间，像一只孤独的狼，游走在它的领地。”

吴柳先生的名字就很五柳。

“您不会感到孤独吗？”

李薇薇很快问到了她最害怕的话题。

这个世界不是唯意识的，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独处那么久，会发疯。

吴柳先生微微一笑，即使独自一个人，也精心打扮的像个绅士。

“孤独啊，就像朋友一样，它来的时候我很快乐，仿佛那是另一个自己。”

“我们对话，交流，谈天说地，谈古论今。很多时候，我都是通过他才了解到自己的缺陷，那是一面镜子，看见了自己的不足，就很开心。”

“不足之处，正是我前进的方向。”

吴柳先生倒了杯茶递给李薇薇，而后又随手拿起一本厚厚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手写文字，让李薇薇万分惊讶。

因为，同样的稿纸还有几摞，都堆在墙角。

字体工整而又细密，可见是耗费了巨大的功夫和精力去写的。

她随手拿起一张，细细地看了起来。

“那是在读哲学时的一些思考，差不多五年前的时候，想法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随手又指了指墙角靠里的位置。

“那里的还行，大概两年前思考时写下来的一些想法。”

李薇薇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就像翻过时间的足迹，来到了思想的圣地，那里有着许多令人不可思议的简介。

这次拜访是值得的，非常值得。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窗外晚霞漫天，夕阳斜落在小镇的背后。

越过湖面，天水相接处，那里仿佛在站着一个人，仿佛就是自己，徘徊在天地之间。

回过神来时，吴柳先生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呆立良久，不曾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只是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