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兴趣

       上个月，拜尔集团全球总裁Dr.Marijn Dekkers来学校做了场演讲。像我这种小人物是很少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大人物的。我现在的学校是他的母校，他也是Chemical Engineering博士出身。演讲并没有讲什么高大上的东西，也完全没有激动人心的励志部分。讲的是他自己57年的人生历程，怎么从一个科学家演变成职业经理人。语调平和从容，夹杂一点西方人的幽默（西方人笑点比较低）。他的演讲大概35分钟，提问时间却有一个多小时。满足了很多学生一窥大公司总裁日常工作的好奇心。在演讲的最后，他说基于自己的工作经历，给我们年轻人提了四个建议：第一个是做自己有兴趣的工作；第二点是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最好是跟自己原来专业相关的；第三点是多出国看看，感受不同的工作和文化氛围；第四点是什么，我记不住了。

       在提问的时候，荷兰学生自然是很活跃，他们的文化基因使然。我犹豫了又犹豫，还是举手提问了。我不是一个特别害羞的人，不过这些年倒是有些不自信了，一般不发言，不提问。我说：“很多名人名言和书本都说兴趣很重要，您刚才在给我们建议的时候也说interest和passion很重要。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我们不一定有机会从事我们感兴趣的工作，此外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兴趣是什么。这种时候我们是不是不要讨论什么兴趣，而是努力做好手头的工作，以期望通过努力工作，获得一些成功从而提高自信，最终培养起兴趣？您是怎么看待努力做好手头工作和追寻自己兴趣这二者的？”他的回答倒是简单干脆：“兴趣很重要，如果仅凭努力工作想做好事情，那太难了。”我又站起来拿施一公先生举例子，说明努力工作，逐步取得一些成绩，然后可以建立自信和兴趣，而并不需要一开始就具有强烈的兴趣。Marijn Dekkers似乎很坚持兴趣的重要性，说：He is lucky。或许是他说话的语气和方式，说完这句，全场都笑了。后面，他再说了什么，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他最后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了一句：对于那些一生都找不到自己passion的人，是很可悲的。 

       对于荷兰人来说，他们从小就比较自由。此外，荷兰和德国还有一点做得比较好，就是在孩子们很小的时候，让他们去工厂，去大学实验室参观、玩耍，以激发他们的兴趣。周末的时候，有时会看到一帮荷兰小孩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带着护目镜在实验室做实验。当然，他们做的实验很简单，大概类似于酸碱指示剂显色反应之类的小把戏。荷兰的小朋友在小的时候真的是很萌很cute。而我们从初中开始就要上早晚自习，高中的时候连周末都没有了。荷兰人是理解不了这种生活的。我自己在上大学之前也没有多少外在的机会去发掘自己的兴趣。而大学期间，似乎面对突如其来的自由又不知所措。为了不蹉跎光阴，又按照普世的价值观念，继续好好学习，把大学当成了高中继续度过了。大学如此下来，无外乎像我一样保送到国内科研院所，或者出国读博。如果仅仅只是考书本知识，有一个统一的衡量标准，不掺杂其他因素，相信我这类人都可以混得不错，就像我们在大学可以一直拿一等奖学金。可是读博就不再是大学上上课，做做作业，考考试这么简单了。开始存在很多不确定性，课题组的氛围，仪器设备的配套和维护，老板让我做什么研究方向，跟老板match不match都会影响到自己的科研进展。比如说我自己几次导师出问题，被调离或者裁撤，这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却深重地影响了自己的工作。正是由于存在这样一些不确定性，离开大学之后，像我这类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就开始出现问题了。如果这个时候没有强烈的兴趣做支撑，不免就开始怀疑自己，觉得自己不适合搞科研，然后不断纠结的日子就开始了，读博变成了坐牢。然而，尽管读博很痛苦，你要是反问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那你想干什么？”由于长期在校园的学习，不够丰富的人生阅历，很多人会答不上来，或者说“反正不适合做科研”。既然不明确下一步该怎么走，作为一种稳妥的方案我觉得还是先做好当下的事情，同时等待合适的转机。所以尽管这位27岁以前生活中荷兰，27岁到55岁生活在美国的拜耳集团总裁强调兴趣的重要性，但是我还是想说：在没有明确发现自己真正的兴趣之前，还是努力干好手头的工作，以期培养起对工作的热情。或许最终还是没有兴趣，但起码并没有虚掷光阴。兴趣可以在业余的时候慢慢发掘、培养（这个过程也不会容易）。当然，如果你足够勇敢，风险承受能力足够强，你也可以大胆地跳入市场的洪流中，市场会像影响价格曲线一样，通过反复的博弈，让你的工作会和兴趣达到一个最优的结合。前提是你够大胆和主动地去接受挑战和变化。 

       后来有人问Marijn文化差异的问题。他先是讲德国和荷兰，说这两个国家的教授不太热衷于将知识转化成产业致富，而美国就很有活力。这背后，社会舆论和思维习惯有很大的影响。然后又说中国，说中国如何如何行政主导，教授们很少进行产业化等等。等他说完，我就举手说了自己的一些理解，拿联想举例子，说联想就是中科院计算所的一帮子科研人员搞起来的。当今，中国的很多教授也希望能够将技术转化为产业以实现个人财富增长。最后我说在中国，很多事情正在改变中。说这些话，并不是因为什么爱国等等，而是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