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问（五）

如果只能用一个词去浓缩概括人类“永恒的主题”的话，那会是什么呢？我想，是“命运”。

是的，命运这个东西很唬人。人生所经历的一切，无论是喜剧，还是悲剧，都可以归咎到“命运”的头上。童年的不幸，青年的挫折，中年的惨淡，老年的落寞，可以说是“命运多舛”。若是少年得志，仕途顺利，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同样可以归纳为“命运馈赠”。一切，都可以是“命运”的安排。即使是平凡的一生，都有可能是命运的“注定”。

与生俱来的“孤独”与“自由”，后天看似随机的“爱情”与“战争”，都引领着一个人走向不同的方向与道路，演绎着不同的角色与故事。或许，这就是“命运”。

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喜欢《俄狄浦斯》这个话剧。因为，这也是一个关于“命运”的故事。但它揭露的，不仅仅是命运的注定，还有作为被注定的客体----“人”的抗争。俄狄浦斯，这是一个还未出生便被下了诅咒了的人物。这个诅咒，不是因为他本身的恶，而是因为他父亲的错。一方面，父债便需子还吗？另一方面，个人的诅咒便需要忒拜城的子民受到惩罚吗？罚一人而连带众生，这真的神谕的初衷？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写道：“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命运的安排？白流苏和范柳原的爱情如果也是注定的，那么造物主就要安排一个大都市的陷落，还要安排成千上万的人的死去与痛苦？

再回到俄狄浦斯的故事中，那个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放在荒野的仆人，那个收留了婴儿的牧羊人，那对抱养了他的科任托斯国王夫妇，还有那在忒拜城内让人猜谜语的斯芬克斯怪物，都成全了俄狄浦斯那被注定的“命运”。但，这些人或妖的“命运”也是早被注定了的吗？注定要为俄狄浦斯的一生做铺垫？注定要为他的悲剧结局做陷落？那人的“自由意志”何在？妖的“自由意志”何在？这，是否也在说明，神的安排也是有着轻重缓急的。而作为人，作为妖，都只是为众神安排的铺垫？但那个每天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呢？他的神迹又是哪一个大神安排的命运呢？

如果我们相信了这些注定，也就不妨悲观下去，看一看我们最终的悲剧收场。但，我们应该相信悲剧吗？即使是被下了诅咒的俄狄浦斯，也愿意用自身的抗争去对抗看似已经注定了的神谕。一如每天推着石头上山，又亲眼看着石头滚下山底的西西弗斯，还有那个盗火给人类，每天被老鹰啄食肝脏的普罗米修斯。但是，命运中的种种尝试，种种努力，或许就是我们“自由意志”的体现。即使我们的命运是被早已注定，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只能说明其实我们即使为人，其实亦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