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柴
我搬个凳子放在院子里,坐在那里看母亲劈柴。
其实村子里很多人都已经不烧柴火了,他们嫌麻烦,不干净,烟熏火燎的,还弄得锅灶都是黑漆漆的柴火灰。他们烧饭用的是看起来很先进很高级的电饭锅,炒菜用煤气炉。方便,干净,省事。
母亲却舍不得,她是节省惯了的。她说,村里到处都是柴火,出门捡上一盏茶时间的柴火,回来就可以煮熟一顿饭,何必费那煤气电费的。
是的,村里偏僻,林木葱郁,总有烧不完的柴火。落下的树叶,干枯的树枝,台风损毁的树木,这些都可以收拾回家当柴火,好烧着呢。
母亲不愿用煤气做饭的一个原因,是家人都很喜欢吃柴火饭,松软,干爽。炒的菜也特别好吃,够火候。先生就特别喜欢在我家吃饭,他说我家的饭特别好吃,每次都吃上两大碗。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家里养的鸡太多,需要在灶上烧一大锅鸡食,而电饭锅、煤气炉,都没有柴火灶方便。
我坐在阳光里,哄着娃,一边和母亲说话,一边看她劈柴。柴是一根根老旧了的木头,母亲说,是邻居家盖房子剩下的顶梁柱,邻居家不要了,便让母亲拉回来做柴火。
母亲便拉了回来,放在院子里晾晒,最近天气晴好,晒得也差不多了,就打算劈好了储存起来。
母亲坐在一张凳子上,右手拿着砍柴刀,左手把一根木头横放在砧板上,她掂量出一个大概的距离,然后用手握着一端固定住,然后用力一刀往那个距离砍下去。
锋利的刀口与结实的木头激烈相遇,木头被柴刀砍出了一个缺口,那个缺口便开了花,白色的木屑像雪花一般飞溅出来,洒落一地。
母亲很认真,又好似很轻松的样子,轮圆胳膊,继续砍下去。一刀一刀,木头被砍断了,母亲便把那截木头竖了起来,高高轮起柴刀,从木头中间劈下去。把它劈细一点,好生火。
这需要考验眼力和砍柴技巧,稍不留意,极容易砍到自己的手。我小时候砍柴就出现过砍伤自己的事件,从此以后,砍柴不免带了一些怯意和畏缩。
母亲却是不怕的,她是砍柴的好手。几刀下去,竖着的木头被一分为二,应声而倒。她把劈细了的木块收拢到一处,再接着砍第二截木头。
孩子没见过砍柴,新奇极了,安安静静地看着,看得极其认真。我也看得很认真。劈柴的母亲是那么认真,灵活,矫健,纵然她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头发被偷偷染上霜雪,身子也削瘦得如同这些木头一样。可是她干起活来,依然那么有力,精神,像被风涨满了帆的船,在湖面上快速地行驶。
我心里头很宽慰。纵使我们无法抵挡岁月的脚步,但我希望母亲可以健康,平安,依然做她喜欢做的事情。生活得踏实,自在,满足,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