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精神走笔
但凡一国一族:没有科技,一战而败;没有人文,不战自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题记中的第一句话,在脑海中盘旋已久。然而,却记不起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出自何人手笔。求教于百度词条,得到的第一答案是:“好像是李鸿章。”第二答案是杨叔子院士,并附上院士原话:“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没有科学技术,就是落后,一打就垮;然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没有人文精神,就会异化,不打自垮。”其实,不止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行业、一个单位同样如此。
一
关于人文精神的讨论,学界由来已久,上世纪90年代达到高峰。人文精神究竟应当指涉什么,各种说法林林总总,甚至是车载斗量,但若想给出一个确切的定义,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点“道可道,非常道”的感觉。百度百科是这样解释的:“人文精神是一种普遍的人类自我关怀,表现为对人的尊严、价值、命运的维护、追求和关切,对人类遗留下来的各种精神文化现象的高度珍视,对一种全面发展的理想人格的肯定和塑造;而人文学科是集中表现人文精神的知识教育体系,它关注的是人类价值和精神表现。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就在于它有人文,有自己独特的精神文化。”“人文,作为一种独特的精神现象,是万物的尺度,人类智慧与精神的载体,是人类所特有的且为人而存在的人类有史以来不可分割的有机组成部分,它在人类的世代繁衍承传中一直占据着优先的地位。可以说,一部浩瀚而无有穷尽的人文史,就是一部人类不断地‘认识你自己’的心灵历程的形象化的历史。”这个解释不可谓不用心,不可谓不深刻,而且也肯定不能说不正确,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挑剔了,总觉得“人文精神”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存在”,任何试图用语言来揭示其内涵的做法都只能是挂一漏万,以偏概全。她是一条绵延古今的纽带,无影无形却五彩斑斓,把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连接起来;她是国家的根、民族的魂、国民的筋骨,没有人文精神的维系,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可能久远,一个企业不可能做大做强,个人也很难傲立于天地之间。
二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变迁的历史,同时也是其人文精神积累演进的历史,是无数先辈用智慧、汗水甚至鲜血铺就的。想起了阎真在《沧浪之水》中描述的《中国历代文化名人素描》上的十二位圣贤:孔子,克己复礼,万世师表;孟子,舍身取义,信善性善;屈原,忠而见逐,情何以堪;司马迁,成一家言,重于泰山;稽康,内不愧心,外不负俗;陶渊明,富贵烟云,采菊亦乐;李白,笑傲王侯,空怀壮气;杜甫,耿耿星河,天下千秋;苏东坡,君子之风,流泽万古;文天祥,虽死何惧,丹心汗青;曹雪芹,圣哉忍者,踏雪无痕;谭嗣同,肩承社稷,肝胆昆仑。这十二个人,只是数千年来灿若星河的知识分子和仁人志士中的一小部分。正是以这些杰出人士为代表的前辈先贤们,一代代胼手胝足,积劳积慧,用心用意,接续薪火,终于让中华文明在大浪淘沙中经受住了洗礼,在无尽岁月的风化和侵蚀中得以完整存续。在这生生不息的发展演进历程中,人文精神与华夏民族始终如影随形,相互促进。华夏民族的发展演进不断丰富和完善着人文精神的内核实质,人文精神的累世积淀不断型塑和范导着华夏民族的国格人格。经受了烈火锤炼的人文精神,是中华传统优秀文化的精华,是华夏民族屹立于天地之间的精神密码,是炎黄子孙不断繁衍发展的文化基因,已深深融入到每一个有志国人的血脉中。可以说,中国之成其为中国,华夏民族之成其为华夏民族,炎黄子孙之成其为炎黄子孙,都离不开人文精神的哺育和滋润。
三
近代以降,社会达尔文主义风行于世,弱肉强食成为世间常态,传统人文精神受到猛烈冲击。众列强对我吞食鲸吞,华夏民族面临亡国灭种之虞。面对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激进派、保守派与温和派在探寻救国救亡之路的过程中,纷纷提出各自的主张和方略,“全盘西化”者有之,“中体西用”者有之,“立宪救国”者有之,“实业救国”者有之,“马列救国”者有之。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泥沙俱下。最终,在保国保种的生死存亡关头,“救亡”压过了“启蒙”,“马列导师”战胜了“孔孟先贤”,“主义”宰制了“问题”,“马恩列斯”上墙,“孔老夫子”出庙。在人文精神领域,肇始于“五四”运动,长期积弱积贫的社会现状,落后就要挨打的血的教训,使得身处“悲惨世界”中的知识分子“迁责杀父”情结集中爆发,于是乎革命的激进主义狂飙猛进,政治欠账文化来偿,儒家学说等传统文化被全盘抛弃,统统贴上了腐朽、专制、落后的标签,孔子被拉下神坛,砸个稀烂,曾国藩等人定性为镇压人民起义的“刽子手”,李鸿章之流则归类为罪大恶极的“卖国贼”,以摧枯拉朽之势与传统文化一刀两断,义无反顾的与历史“划清界线”。然而,“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解构容易建构却难,想在短时间内对人文精神推倒重来,全盘重构,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文化替政治偿债,旧有秩序被鞭挞得体无完肤,而新的秩序迟迟难以形成时,精神层面开始陷入无序状态。当我们把儒家学说等传统文化逼成“游魂”时,华夏民族自身也陷入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的合法性危机,不知该如何向后人讲述自己的“中国故事”。
四
清朝文学家龚自珍说过:“灭人之国,必先去其史;隳人之枋,败人之纲纪,必先去其史;绝人之才,湮塞人之教,必先去其史;夷人之祖宗,必先去其史。”著名历史学家钱穆也深刻指出:“忘记历史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忽视历史的社会是没有前途的社会。”如果说,在国破家亡的危难关头,出于保国保种的急切心态而对传统文化予以解构乃是革命时期不得不为之举的话,那么,在“后革命”时期或者建设发展时期,则需要以理性、平和、包容的心态来收拾当初被砸毁的乱摊子,把从孔夫子到今天的中国传统给接续起来,把自我阉割后日渐失落的人文精神给找寻回来,华夏民族齐心协力“把根留住”。所幸的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无论是党政界,还是知识界,对传统文化的认识都逐渐回复到正轨上来。我们欣喜的看到,党和国家领导人开始积极为传统文化“代言”,主动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样的胸襟和抱负来作为治国理政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在党的纲领性文献中明确指出中国共产党人既是中国先进文化的积极引领者和践行者,又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提出要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结合时代要求继承和创新,让中华文化展现出永久魅力和时代风采。这是时代之幸,国家之幸,民族之幸,国人之幸!
怀旧才能开新。阉割自己历史的行为,自然是草率和愚蠢的;善于总结和反思的民族,才能从传统文化中汲取源源不绝的精神动力,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