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歌案——一场关于正义的全民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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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长期以来一直对善良，正直等概念进行不同形式嘲弄的整个中国网络世界，何以在江歌这里，态度突然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开始共同抱团取暖，洋洋洒洒地论起正义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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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似乎也并无几人如现在这般，义愤填膺地敲着键盘痛殴陈世峰，刘鑫更是闻所未闻，反倒死者江歌成了被网民集火讨伐的对象——在早先相关事件的微博回复中，有攻击日本的，有说我国国泰民安，无所不有，外国局势混乱，留学生通通死了活该的，也有揣测江歌在日本性生活丰富多彩的。当然这也要怪江歌，留学嘛，去哪个国家不好，偏要去那东瀛倭国，严重违背我国网络政治正确，这便坐实了那江歌的叛国之罪，即使已身死异乡，也引来无数爱国正义之士前去其母微博下面，骂上一句死的好。

江歌.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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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如今，早先的主流论调完全消失了。网民纷纷为江歌流下同情的泪水，更有愤而恨不得杀刘鑫全家者，为了助江歌复仇，执行社会公道，咬牙切齿，人肉骚扰，无所不用其极。这其中的转变，实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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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鑫的行为就更加令人费解了，按说这朋友隔着一扇门被前来找自己寻仇的前男友活生生捅死，常人理应感到极大的愧疚和惊吓，她却选择逃避责任和疯狂撇清自己，这种行为在一贯眼尖的网民和司法系统面前，似乎除了表明自己逃避的态度以外不会起到别的作用，随后事件风向彻底转变，刘鑫为自己洗白的言辞之拙劣更是到达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说自己不爱吃馄饨，没听见惨叫，期间夹杂对网民的群嘲，亦不乏在当时语境下十分荒谬的言论如门开了又关之类，其逻辑紊乱程度倒是和江歌案事发起初的主流网友言论无二，情商低下，更不似留洋的学生应有。
  故网上也有流传所谓刘鑫巨婴说，或几位心理学性质的公知对刘鑫的行为进行分析.
• 可十一月十五刘鑫发长微博谈自己是第一报警人，对犯人提出死刑，不见江歌妈妈的原因，分明又逻辑清晰，显示了较高的情商素养。 刘鑫.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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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胆略作猜测。下面这一自然段您信也好不信也罢，权当博人一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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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活生生的朋友，转瞬之间便无法再一起吃饭，一同逛街，除了愧疚，惊吓，刘鑫或许还感受到了十分清晰真实的，有关生死无常的错谬。

• 平日里，社会的主流话语建立了一种霸权制度，它要求人们把自己心里的一切想法，和外在的行动都向主流话语，那个关于权力的，唯一的评价标准敞开.
• 但我们对死亡的真实感受却超越权力之外，所以为了帮助每一个痛失亲人的人都可以很好地融入社会，社会派出了下葬的仪式，法医的报告，邻里的家长里短，社会使用这些话语，将死亡的感受推翻并重构出新的意义，正是这些意义架空了伤感，把人们抓捕回原先的权力评价系统之中。
• 但是在刘鑫这里，意义性的死亡话语成为了彻底的缺失，刘鑫经历着带有愧疚的，有关自己死亡的可能性，所以实际上刘鑫的死感首先是关于自己的死感，它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持续瓦解着刘鑫身上社会权力的评价体系，最终的结果就是，刘鑫看上去是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但我认为事实恰恰相反，因为这明显是说不通的，刘鑫的所作所为是“损己”而非“利己”——及早向江歌妈妈道歉成本几乎没有，但惹怒网友却会受到重大的损失，尤其是在已经受到骚扰的情况下继续唱反调，作为利己主义者，刘鑫怎么可能不懂这么简单的成本计算？更不要说刘鑫屡次怒喷网民，言辞中亦有对国家的指责（不要忘记刘鑫的日本留学生身份，我觉得这是比较明显地激怒网民了）。
  暂且先不谈猜测，单纯只从事实上看，刘鑫引火烧身，反倒逆转了主流话语，挽回了江歌的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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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个人认为这是刘鑫有意为之，她主动将网友指责的矛头从江歌引向自己，让主流话语打着江歌的旗号，把自己树立成网络公敌，维护了江歌的名节（尽管时至今日［十一月十五］依然还有不少人支持江歌与日本鬼子通奸说），自己则损失巨大，以此摆脱内心愧疚，对假想中的江歌进行偿还。
  至于十一月十五日刘鑫谈不见江歌妈妈的理由之类，无非是刘鑫通过司法机关本身的公正色彩，为自己之前的受虐行为，提供话语的合法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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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转个圈回来再看，江歌妈妈找刘鑫见面是为了什么呢？

• 诚然有很大部分是想了解江歌生命的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同时有一部分原因，是希望刘鑫能出来辟谣，毕竟事件刚发生时江歌几乎千夫所指。只不过后面这条缘由被我们某些“宣扬正义”的公众号平台隐去不说，当然这也好理解，人家毕竟是靠这口吃饭，秉持着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的原则，兢兢业业为网友提供一个正义的旗号，以便发泄网民们平日里内积压在心中的戾气，实是没有必要得罪自己的金主自讨没趣。
  更有某平台拿着刘鑫和江歌吃饭的照片，直接把江歌的脸ps掉，强行造谣刘鑫在江歌死后吃喝玩乐，当然这点大家也应该抱以理解，毕竟人家可是打着“正义审判”的旗号，做出点什么来感觉都不算太出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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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谈网民态度的转变
  单从结果上看，刘鑫引火烧身，为网友支持江歌提供正义的合法性，而当这正义的合法性转化成杀人的能力时，这个问题便在大部分人那里直接失去了选择的余地——骂江歌不义，挺江歌不止正义，还能杀人，网民当然集体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你杀过人吗？没杀过。那现在给你一个杀人的机会，你杀人还不需要负担任何社会或者自己心理上的责任，你去不去杀人？当然要去啦！杀人耶！笑。
  这纯粹就是一场以正义审判为名的全民狂欢，每个人都心里带着兴奋的笑容，眼中含着同情的泪花，作出一副极其扭曲的怪象，我仿佛看见陈世峰死刑现场，每个人都在痛哭，喜极而泣，讲着什么江歌沉冤得雪，迟来的正义公道终究还是降临人间。他们情绪激动 ，手舞足蹈，互相安慰，场面真是温馨无比，可我细细凑过去一看，哈哈，血，全是血，他们的身上手上，沾满了陈世峰的淋漓的鲜血，对没错，陈世峰是杀人了，可他作为人这件事，能被他杀过人就一笔抹除吗？能被带节奏的公众号以正义的旗号一笔抹除吗？看见你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投票，我真他娘的是想在你们耳朵边上大喊：你们杀人了啊！你们杀人了啊！你们能不能稍微停下来想想，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们这是在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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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世峰现实中该不该死，这是司法机关的问题，他在你心里该不该死，对你来说，这也应该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严肃的问题应该直面，而不是任由我们每个人被社会培育出来饱含侵凌性的人格结构以此获取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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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歌是陈世峰杀的，但在你们嘴里又被杀了一次，现在，你们又要打着江歌的旗号，去杀刘鑫，去杀陈世峰，去杀刘鑫和陈世峰的全家了。杀完了他们呢？你们还要去杀谁？这在网络上提供正义，抹杀人格的祭典，究竟还要开到何时才有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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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你们也杀人了，你们都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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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网民们本就不抱什么希望，不过看见你们在人家尸体上玩的这么嗨，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想凑过来问一句。
  “能要点脸不？”

原创者:北京市青年学者王毅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