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童年,关于祖母
呼兰河这小城里,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萧红
想念童年的蝉,记忆里的风,那样干净明亮。祖母依旧挑着担子走在田野上对着我们笑,童年的田野上有我和哥哥还有小伙伴们许多欢笑。流不完的汗水掺进泥土里孕育着一颗颗嫩芽,撕破喉咙的叫喊声在大山里回响不断。光着脚踩在泥土上的脚印慢慢变大,后来成了鞋印,到最后,慢慢消失了。
萧红说她不喜欢“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因为黄鹂是鸟,可她爱吃大大的黄梨。祖父依偎着她在小小的呼兰河里长大,知道他死后,萧红说这世上净剩下些凶残的人类了。而我的童年也被这样一双苍老的手紧紧护着。小时候父母闹离异,因为有了我的祖母,我的童年的回忆温暖而美好。
只记得春天来时,小燕子齐齐的掠过水面,我们褪去了厚厚的羽绒服,田野里的星朵小花被我们捧在手心玩弄,果园里的桃花和李子花红白相衬,祖母提着锄头挽着裤脚在土地里耕作。雨后的春笋拔节飞长,我和哥哥钻到山里的草蓬,听着山风掠过树梢的簌簌声,飞快的拔着小笋,待到晚上小灶房青烟袅袅升起,我们便可吃着祖母香喷喷的笋子炒腊肉。祖母总是细心的将菜里的辣椒挑出来夹到自己碗里,叫嚷着要我们多一碗饭。待到饭后,夜凉如洗,繁星满天,我们在自家的大院子里听着祖母给我们讲各种奇闻异事,最后依偎着祖母沉沉睡去。
祖母上山砍柴时总会摘好些果子给我们吃,回家后顾不上她那蓬松的头发上到处粘着的树叶,衣服上的灰屑也来不及拍,每次都是笑眯眯的看着我和哥哥开心的吃着,问我们好不好吃,只是后来祖母去井水旁洗衣服时我总发现了她手臂上的被树枝划伤的血痕。还会听到邻居伯母说你奶奶胆子大呢,七十多的人还敢爬树去摘野果,也不怕摔了骨头。
春去冬来,在某个赖床的早上,一觉起来,外面的世界银装素裹,冰冻一片。我的祖母天还没亮她就敲敲起来床烧柴火,帮我们烧好柴火箱好让我们在上课可以暖手暖脚。我和哥哥红着鼻子提着火箱挪着步子走在雪地里,看着池塘上飘落的树叶被冰冻着,我们一会儿玩一下冰,一会儿玩下雪球。只记得祖母慢慢的跟在我们后面对着我们说:“冻坏了,生病怎么办,快去上学,别瞎玩。”我们嘟嚷着:“行了行了,奶奶你快回去吧”。在我们快到学校门口,她才又挪着步子往回走,我回头看着祖母的蹒跚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飘落的雪花中。那个时候我还没读到龙应台的《目送》,很多年后,当我读到“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用追”。不禁潸然。
我和哥哥呼吸着大山里的新鲜空气,慢慢长大,我们进了更大的校门,身边更换了许多小伙伴,田野逐渐荒废,最后变成建筑水泥地。比起山村里的山清水秀,我觉得人们更需要的是高耸入云的建筑大厦,村里的老人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热闹,他们闷在家里对着电视发呆或者打瞌睡,哪里有花鼓戏,老电影播放去问津的人也寥寥无几。我时常看着我的祖母坐在家门口对着天空发呆,她的眼神有些浑浊,头发耷拉在脸上,家里的土地被建房子,她不能种菜了,有了洗衣机,她的搓衣板已经被水池泡烂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歇会了,可是我看得出来,她是不快乐的,这个老人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她的心却是闲不住的。我挽着腿患了风湿的奶奶去赶集,大人们看着我们眉开眼笑的,:“老婆子,孙女这么大了,享福喽”。她一个劲的笑着点头说:“是啊是啊。看着奶奶像核桃一样干瘪的皱纹,佝偻的背。我突然觉得仿佛她是滋养我生长的养分,我却一点点吸干了她的营养。在搀着她走着的路上,我的手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心里想着:“奶奶,孙女愿永远伴你左右,扶手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