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山古寺

汽车在城市快速路上如梭般前行，隔离带里低处浅绿的叶丛、绽放朵朵橙色的金针花，上层是墨绿的石榴树叶，墨绿中点缀着火红的榴花。这夏天、可爱浅绿爱深绿，橙红倚风正可人。

今日休假，同妻与小儿驾车准备去爬昭山，昭山，位于长沙、湘潭、株洲三市交界处，相传周昭王南征至此而名。明末王夫之《昭山东省孤翠词》有“日落天低湘岸杳，迎目茏葱，独立苍峰小，道是昭王南狩道，空潭流怨波光袅。”

半小时路程即到，到门口却挂着因景区维护，暂停对外开放，门闸紧闭。门口站着有两位女士，见到我们困扰，说:“跟着我们，有条小路可穿插进去，我俩住在附近的，每日登山当运动。”

来到昭山脚下，是一条沿江之路。左边浑黄的湘江之水，现在正是涨水季，快漫溢到路沿，淹没了路基下的树根，翠绿的树林与浑浊的水倒影相映，是生机、苍茫、又缊含着一种野性的感觉。我拿手机拍成照片，拍了许多张，却怎么也拍出那种旷远迷茫之境。

水滔滔、树静静

境界对于古人好似手到擒来，“鸡升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简洁又意蕴绵长。这古朴苍劲的麻石路中，一行五人，慢慢攀爬。路旁一个个墓碑刻着的大多是乾隆、嘉庆、道光年间。“日月逝兮，岁不我与。”林荫蔽日，石径幽幽。前方的路牌指向刘锜故居。

刘锜，何许人？南宋初名将，成纪(今甘肃天水)人，和岳飞、韩世忠、张浚齐名“南宋中兴抗金四大名将”。因痛斥秦桧贪权误国，被贬谪潭州(湘潭)，游玩至昭山，见此山青水秀，便有隐居于此之意，建瓦屋几间，屋前遍植牵牛花，并赋《鹧鸪天》词以寄慨：“竹引牵牛花满街，疏篱茅舍月光筛，琉璃盏内茅柴酒，白玉盘中簇豆梅，……”记得去年来时，半壁瓦墙，荒草萋萋，便是刘锜故居的旧址，千年已过，真假谁知，也许有片瓦片砖是真？现在我再来，已是修建的一栋仿古式屋宇，这倒可以确定，片瓦片砖都是新的。原来人们凭吊的遗迹不过是个名称而已！

刘锜故居 修建中的刘锜故居

过刘锜故居，沿古道拾级而上，林荫如盖，时有见日，清凉而雅静。古道其实亦不古矣，大多始建于乾隆年间。山中有一亭，称伟人亭。1917年9月16日，在湖南师范就读的张昆第与毛润之、彭则厚从长沙步行至昭山作社会调查，在昭山畅谈理想、游泳、夜宿昭山寺，在他们曾经休息处，为纪念而建。“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算是这么件事。”

路行至分叉处，一条通往将军渡，一条通往山顶的古寺，山林中分出两条路，小儿刚学的现代诗，随口朗诵起来，“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 可惜我不能同时涉足，我站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选择了另一条路，它荒草萋萋，十分幽静，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人生大抵如此。将军渡就是彭大将军的故事，我们都选择直上昭阳寺。

古道幽幽

到了昭阳寺，等于就爬到了山的顶端、路之尽头，“极目楚天舒，”看湘江北去，长潭分流。之后，心中又有点空荡，还不如路途的风景，虽然辛苦却充实。

山市晴岚，千年古寺，昭山因米芾的《山市晴岚》图而名震天下，而米芾难道不是因昭山的景象而灵感迸发。“乱峰空翠晴犹湿，山市岚错近觉遥。正值微寒堪索醉，酒旗从此不须招。”

古寺中的那棵古树，1200多年的银杏，是我每次来时必将注视良久，历经千年，依然枝繁叶翠，杏果累累。据附近居民口传，1860年英法联军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纵火烧毁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古银杏遂枯萎，直到辛亥革命胜利方才复苏；1931年日寇发动侵华战争，大片国土沦丧，古银杏再次枯萎，抗战胜利后又复苏……”这可能是一种巧合，也可能是一种演义，但古树的确是古老中国一段历史的见证。如今国运兴隆，古树更加地郁郁葱葱，尤其是枯枝乱干间长出的嫩绿新枝，确如枯木逢春，让人称奇。2014年时古寺扩建工程，为了这棵古树搅尽脑汁，才有现在的结构设计，新的建筑作为“后辈”礼让“前辈”，为古树腾出延续的空间和位置。树从屋丛出，屋中有古树。

整个山中，除了我一行五人，山底下几个修建刘锜故居的工人，就没有别人了，真个幽静。古树底下，一只母猫带着它的一家子，静静地过着它的日子，见我们来时，喵喵喵地索要食物，只可惜没有准备，塑料袋中只有遮阳伞。

“山连大岳，水接潇湘，”昭山之上面对湘江万顷碧波，怀古抚今，自是感慨万千。我想，当秋意浓浓之时，我还要来的，看那“层林尽染，漫江碧透。”

秋天的昭山 层林尽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