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岳阳楼说岳阳
9月中旬，有幸重游岳阳楼。
进入景区大门，导游特别申明，岳阳楼不仅仅是金碧辉煌的楼观，而是近二千年来积累的文化，请紧密团结在导游身边，认真听导游讲解，掉了队，没听到，门票有所不值。
确实如此，前年我第一次游岳阳楼时就是上楼下楼东张西望嘻嘻哈哈，多照了几张照片而已。本次游览的时间不多，但紧跟导游，连照相的位置都是导游精心推荐，印象深刻，效果很好。
在岳阳楼下，导游指着烟波浩渺的洞庭湖说，岳阳楼的前身是三国东吴鲁肃在巴陵山上修筑的“阅军楼”，两晋、南北朝时被称为“巴陵城楼”，唐朝时因李白游岳阳楼时写了《与夏十二登岳阳楼》而声名远扬，从此改称“岳阳楼”。导游还特别背诵了这首诗：
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
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
云间连下榻，天上接行杯。
醉后凉风起，吹人舞袖回。
导游三两句就说清楚了岳阳楼的历史，但我却有了疑问，那就是岳阳为何又叫“巴陵”。或许我是重庆人吧，对“巴”特别敏感。巴用作地名一般都与巴人有关，难道这儿也有巴人的足迹？于是问导游：这儿为什么叫巴陵呢？答曰：因为这儿的山叫巴陵山，因山而名。那么这山为什么叫巴陵山呢？导游就不知道了。为了解开这个疑惑，我查找了一些资料，巴陵确与巴人有关。
巴陵早在3000多年以前就有人居住。夏商为荆州之域、三苗之地。《史记》有“三苗之国，左洞庭，右彭蠡”之说。春秋及战国时属楚，秦属长沙郡。东汉末年，东吴大将鲁肃奉命镇守巴丘，操练水军，在洞庭湖接长江的险要地段修筑了巴丘城，实为岳阳城筑城之始。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鲁肃在巴陵山上修筑了阅军楼，用以训练和指挥水师。巴陵之说最早就出现在这个时期，晋太康元年（280年），即将灭亡的东吴于此设置巴陵县，晋惠帝元康元年（公元291年）设置巴陵郡。
南北朝宋人庾仲雍在《寻江记》中说：“羿屠巴蛇于洞庭，其骨若陵，故谓之巴陵。”
而“巴蛇”之说起源于《山海经》，里面有两处记载：一：“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其为蛇，青黄赤黑。一曰黑蛇，青首，在犀牛西。”（《海内南经》）二：“西南有巴国，又有朱卷之国，有黑蛇，青首，食象。”（《海内经》）
这两处记载似乎与巴陵没有什么关系，那么《寻江记》为什么突然有了“羿屠巴蛇于洞庭”之说呢？从《华阳国志》关于巴人分布的记载看，巴人除其主体在川东鄂西外，还大量分布在川西、陕南、鄂东以及湘西等地。岳阳在地理上属湘东北，比鄂东更靠近巴人的发源地宜昌和恩施。而从战国早期开始，巴国逐步被楚国蚕食，除主体巴人不断西迁外，部分巴人留了下来并不断融入楚地。其中难免会有一支迁徙到洞庭湖以东地带，居住在山丘。因此，有巴人居住的山丘就叫巴丘。山丘也叫陵，自然也叫巴陵。我们可以想见，鲁肃修建“阅军楼”的民夫中很可能就有巴人。
有了巴人的活动，于是在后来的南北朝时期，洞庭湖一带就有了巴蛇传说，于是也就有了《寻江记》的记载。显然这只是一个传说，是迁徙的巴人给自己寻找的根，尽管有点牵强附会，但也印证了巴陵来源于巴人。
现在转回来，妥妥的巴陵为何又变成了岳阳呢？历史真的是曲折起伏腾挪转折一往无前。有人考证，“岳阳”二字最早出现于南北朝时期宋元嘉三年（公元426年），文学家颜延之的诗歌《始安郡还都与张湘州登巴陵城楼作》有一句：“清氛霁岳阳，层晖薄澜澳。”这里的岳阳应是指“天岳山之阳”，即天岳山的南边，包括了今平江、湘阴、汨罗等县的广大地区，从地理上来讲并不包括巴陵，巴陵在天岳山的北边。诗人登巴陵城楼而说岳阳，是思接千里寥廓江天的宏大描写，与诗中的其它地名如江汉、三湘、七泽、澜澳等都是泛地理概念，虚虚实实而已。此时“岳阳”之说已流行于世，因此，梁武帝大通二年（公元528年）在湘阴县东部建岳阳县，同时设置岳阳郡，管辖岳阳、罗县、湘滨、玉山、湘阴五县，是真实的“天岳山之阳”，与巴陵郡八竿子打不着。隋开皇九年（公元589年），岳阳郡撤销，岳阳县并入玉州，划归巴陵郡。开皇十一年（公元591年），又改巴陵郡为岳州，这样，“岳”字就北移到了巴陵。
后来，岳州的行政名在岳州、巴陵、巴州等之间时有改换，但长期叫岳州。或许在方位上完全不符，至清末也一直没有定名为“岳阳”。但“岳阳”却因为朗朗上口，又呼应了行政名称岳州，或许在李白诗歌之前，民间已经常被用来代指岳州，巴陵城楼也慢慢地被叫成了岳阳楼。后来，不仅经过李白，还有孟浩然、杜甫、欧阳修等各路文人骚客包装打扮，“岳阳”名扬四海，芳名远播，就像地主家最漂亮的三姨太，风头盖过了正夫人，彻底脱离了地理方位上的意义，成了巴陵古城的别称。
因为历史的沉淀，“岳阳”已然内外兼修雍容华贵，民国二年（公元1913年），终于将巴陵县改为岳阳县，解放后逐步演变成现在的岳阳市，成了名正言顺的一大地名。从别名变正名，岳阳用了1300年。都说世人爱攀高枝，地名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次游览紧跟导游，没有稀里糊涂地乱窜，又因循导游的提示，回来看了些资料，归纳整理而弄懂了岳阳的来龙去脉，实在是游览之至，万分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