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恩人劫
美貌的菜花1415926
原创非首发
2022-3-517:05
我头一次见到王爷,其实是在街头,可能他自己也忘记了,一个九岁的丫头当街拦下了他的马车。就是为了给自己生病的弟弟讨一条活路,卑贱的如同粪土。
旁人都说镇北王狠毒了一辈子,可偏生他今生头一次的良善就给了我,一个素未蒙面的乞儿!
我手心里紧紧攥着从天而降的那锭银窠子,久久不能回神。
因为有车帘子的遮挡,我只见了一双滚了金线的靴子。
待马车远远的都行驶的没了影,我才回过头来,对着街口拼命的磕头。
“阿弟有救了!有救了……”
我们一家四口,本来是西边过来逃难的灾民。
这贼老天,大旱三年,又接连暴涨了三年的洪水,害得我们流离失所,不得已,背井离乡。
灾民的队伍排的老长,一眼看不见首尾。
一边走,还一边在减员。
没吃没喝,不少人,就那么心有不甘的倒在了去往希望的路上,眼睛瞪得老圆,手指苍天,也不知道是怒骂还是心有凄凉。
有几次,我娘都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对我说,然而几次又努力咽下。
我懂,在队伍的不远处,若即若离的,总有那么十几只野狗跟着。
周围不断有人被饿死,后来就都会被野狗分食。
与其便宜了畜牲还不如便宜自己人,易子而食,也显得并不太令人惊讶。
“娘,弟弟还小,没有多少肉。就让我去吧……”
那一夜,娘哭了好久好久,哭得可惨了,悲悲切切的依偎在爹的怀里。
爹疯了一般捶打自己的脑袋,说自己没有用……
在天一亮的时候,我一摸,怀里突然多了半张大饼,而爹娘早就没有了气息。
我抹了抹弟弟毛绒绒的头顶,并没有哭。
这世道太苦,他们走了也好,是享福!
我俩就靠着这半张饼撑到了京城,这里不愧是王朝的都城,果然是人杰地灵,连树都是郁郁葱葱的,这让我们看到了“生”的希望。
灾民都被安置在城墙下的一处,可守城的士兵太凶,看着眼神总感觉哪里不对。
没有了爹娘的庇护,我总是格外的谨慎,在晚上,就悄悄拉着弟弟躲在了远离灾民的一处角落里。
果不其然,夜半时分,灾民区突然燃起熊熊大火。
还没有死透的灾民浑身都是炙热的火焰,哀嚎着,挣扎着,扭曲着,就像从烈火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我紧紧捂住了弟弟的嘴巴,太可怕了,原来比天灾更恐怖的竟然是人心!
后来,就在我们奄奄一息的时候,刚好有一对好心的商人夫妇进城,我俩混在他们的队伍中,好歹终于是打开了“生”的大门。
从此,我每日沿街乞讨,夜晚就与弟弟宿在破庙中。
虽然说是艰苦非常,总也好过逃荒,磕磕绊绊的活了下来。
可天有不测风云,弟弟好像在进城的那天受到了惊吓,高热不退,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三天后,形如枯槁。
我哀求了无数个行人,却无一人肯伸出援助之手。
最后百般无奈,才斗胆拦住了一队看起来十分华贵的车马。
事后,听人说,他就是镇北王—沈易州。
“好的,恩人,瑾儿记下了!”
我们靠着镇北王给的那一锭银子坚强的活了下来。
弟弟也退去高热,日子终于有了转机。
可我却始终惦记着那个给予了我们第二次生命的男人,在我十四岁的时候,终于如愿卖身进了镇北王府,成为了“天神”的仆人……
记得那年我初见王爷,他正在廊下舞剑,那剑越舞越快,就像一道银色的闪电一样,在他的周身环绕。
动若飞龙,缓若游云。
不但惊飞了树梢的雀鸟,还惊艳了我的整个人生。
身为女儿,我看了王爷才真正觉得,这才是世上的真男儿!
可镇北王却不得志呀!
皇帝器重他,栽培他,倚仗他,却也惧怕他,视他为心腹大患,如鲠在喉。
可皇帝却并不知道,王爷的志向,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万里江山,皇权富贵。
在他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女人,是他一辈子的求不得,放不下……
那时在一次王爷醉酒之后,他强行拉我进房。
我承认,在那一刻,是我无数次幻想和期待的。
王爷却只是把我压在床榻上,不断的痴迷的抚摸着我的脸。
“巧颜,巧颜……”
我双手捧着镇北王的脸,他酒后退去了平日里的阴霾,倒是多了两分孩子般执拗的童真。
我也不忍拒绝他,“对,易州,是我啊!是你的巧颜……”
那一夜,对我来说可能是此生不可求的温暖。
可对于沈易州来说却是耻辱和对心爱女子的背叛。
我摸了摸身边冰凉的被褥,“傻瓜,她可是皇后,怎能是你就能肖想的呢?”
然而,沈易州还是没有忍住啊!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如此的冲动!
扛不住皇帝的一再挑衅,还是决定最后剑指京都。
旁人都道“镇北王拥兵自重,想要做当皇帝的梦了!”
这世上,恐怕也就我能懂他了。
临行前的那一晚,他不断的在梦里叫“巧颜,别怕,州哥哥来救你了……”
沈易州是为了他心爱的女孩,得知她在宫中过的并不好,所以他就要点齐兵马去拯救她了。
当今圣上独宠泠贵妃,如今皇后苏巧颜被人设计陷害,被褫夺了金册金宝,囚禁寝宫,形同废后。
他沈易州,坐不住了……
结果显而易见,皇帝知道沈易州在意苏巧颜,那她就是他的软肋。
于是就在皇宫里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沈易州一头栽进来,一网成擒。
沈易州压根都没有见到苏巧颜的面,便被囚禁在行宫别院。
我也知道,如果再不救他,他难免要挨上一刀。
我清点了一下最后几十名死忠于沈易州的死士,趁着夜色撩人,兵分两路。
一队去奇袭皇宫内院,我带另一路杀进行宫。
死人我早些年就见过了,比这多,比这惨。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呢?
我们轻易就找到了正要被处死的沈易州,为他换上了士兵的衣服,命人带他离开。
沈易州死死拉住我的手,好像是要让我一起撤退,他可真是傻啊!
几个刺客而已,他不是真的幻想这样就能逃出京都,回到他的北境吧!
在他错愕的眼神中,我击晕了他,然后把他装扮成一个死人,与其他尸首放在安全处,点燃了行宫,带领一众手下慷慨赴死。
待明日,这里就是一片焦土,哪个能分辨谁是王侯,谁是士兵?
城外,乱葬岗。
沈易州终于被前来接应的手下救走,待他幽幽醒来,竟然是在一艘毫不起眼的泊船之上。
“她呢?”
沈易州艰涩的问出口,他真的从未想过,一届小小丫头,竟然有如此胆量,竟然敢杀入行宫别院,去营救自己。
沈易州的副将憋了半天,“瑾姑娘已经和兄弟们自焚死在别院了……”
“是吗?”
也谈不上多伤心,沈易州只是感觉怅然若失。
回到北境,他果然还是那个令君王都忌惮的镇北王。
可等沈易州想给瑾儿立个衣冠冢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呢!
若干年后,镇北王沈易州终于积蓄好了力量,一举拿下京城。
等他再来行宫别院,只见一片残垣断壁,物是人非。
刚好有一对夫妇在这里祭拜,在燃烧元宝蜡烛。
日暮西斜,年青的男人轻拥女人入怀,二人相互依偎,地上他们的影子相互纠缠,不分彼此。
沈易州此时已经成为了一个帝王,他不忍心去打扰,只远远的看着,放肆的幻想“假如那个小丫头当年没有死,现在会不会也是幸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