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苹果

五月的某个周末早晨，我早早地起来，妈妈在厨房做早餐的香味传到了我的房间。那阵子，关于夏日的早餐的回忆，总是匆忙，汗水和疲惫。

周六还要去学校吗？妈妈问道。

是呀，在学校里学习才有效率嘛。我说。

好吧，那你早上多吃点。妈妈宠爱地摸着我的头发说道。

背着书包，迈开匆匆的步伐，我出门看见了天际线那边第一缕阳光。路上听见早市的街坊的低语，还闻到豆浆，油条，鱼腥味，肥皂味和铁锈味，这条路上的每一处风景我都烂熟于心。

公交车上，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让这座城市的晨风吹拂着我被汗水染湿的校服，格外惬意。今天其实不用着急，周末没有老师的催促，只是我和她的小小约定，我和她今天拥有很多时间。

但是临近六月了，我和她都知道，我和她之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还记得班主任常常问我们想考哪个学校？同学们议论纷纷，我悄悄地注视着她，观察着她的反应，你想去哪里呢？她正在和其他同学交流，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向了我。所以我们的目光那一瞬间对视了会儿，然后我们快速转过头加入各自的讨论组里。

夏日的蝉鸣常常会想让我摘下耳机，我喜欢蝉这种富有生命力的叫声，仿佛像我们这些莘莘学子对着未来发出了纯真，热忱地呐喊。那我就当蝉先生为我助威好了。

一下公交车，我就奔跑起来，因为今天路上塞车耽误了不少时间。我跑过，一排排的银杏树，一个操场，爬过楼梯，来到了早已被太阳染黄的教学楼走廊。不远处，她正倚靠着栏杆看向远方，纤细的身影，白色校服T恤，清爽的短发，好像草丛里雪白的兔子。

我知道，她在等着我。

我慢慢走过去，调整自己的呼吸，她注意到了我，冲我笑了笑。我们简单地打了招呼，便倚靠着栏杆，一句也没说。我低头看着她穿着一双白色球鞋，一尘不染。

没有人的教学楼，其实非常适合沉默。你可以听到教室的窗帘被风吹起的沙沙声，教室窗边的盆栽摇曳的声音，还有我和她心跳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神秘而又洁白。我们可以有很多时间一起吹吹风，散步到校园的每个角落。

吹饱了风，我们找到学校图书馆的一张书桌，我们对坐着开始做功课。

一直临近中午，我说我肚子有点饿了，她从书包里拿出两颗不大不小的青苹果。

嗯，给你。她笑着对我说。

好的，谢谢。我笑着说。

那颗苹果的口感是酸酸甜甜的，就像她对我的温柔。

我们边吃着边聊天，这就是我们的午饭了。

那颗苹果的意义，在我看来，一点也不亚于砸在牛顿脑袋上的那颗苹果。

我清楚记得她咀嚼苹果的模样，一副爱装得很哲学的模样，一副对于未来可爱的勇敢和坚强的模样。

她还担心地望着我，她告诉我，希望我的梦都能够实现。

那一天，我们在图书馆待上了一整天。

六月我们奔赴考场，六月末我们回到学校看着榜单，我们都考上了第一志愿。

那之后，我们找了家冷饮店，我要了杯橙汁，她要了杯圣代冰淇淋。我们就这样坐着，悠闲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我们都在假装不知道，未来会各奔东西这回事。

九月开学，我们去到不同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终于，我们失去了联系。

我有时会想着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喜欢的男生，还喜不喜欢吃苹果。但只是有时而已。

四年后夏日的某一天，我收到了她写的信，拆开她的信的时候，外面的蝉鸣震耳欲聋。我看着熟悉的笔触，念着她写的文字，“其实那时候如果你。。。。。。”

我忽然想到我们曾经拥有的和已经失去的，想象着如果那时候我勇敢一点，会不会有另外那么一段故事？如果我当时在图书馆勇敢地吻她和她闭上眼坚毅地接受，如果我们分享着左右耳机同一首歌，分享着自由与生命，如果我们能够逃到天涯海角。。。。。。

但是没有如果，我们的肉体被世俗禁锢着，我们在一次次痛苦和遗憾中成长，在时间的流转里失去彼此。。。。。。

而我能做的，只是运用文字，将那些没有完成的梦，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在那个世界，也许存在一个我们应该经历并且享受的故事。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还记得那天我们在冷饮店互相告别时，她盯着我的不安、不舍与惶恐的眼睛，她知道我的心情，我们都有种预感。

我们都还太年轻了，爱情很窄，世界很大，我们都应该长大。她对我说。

我对她说，我知道，但我就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