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仙遇
暗梅幽聞花,
臥枝傷恨底,
遙聞臥似水,
易透達春綠。
岸似綠,
岸似透綠,
岸似透黛綠。
────南宋.陸游《臥春》
春暖花開,綿綿春雨洗滌了寒冬所帶來的蕭條景色。
綠芽新吐,彷彿剛有人將大地染成了青綠色,充滿生機。花朵兒含苞待放,猶如是點綴在大地這塊染布上的裝飾品一般。
草綠了,花開了,動物們的活動也開始熱鬧起來了,花叢間,蜜蜂們來回不停的忙碌飛舞,粉蝶們也雙雙對對的穿梭其間。
廣闊的天空中,也時常看得見成雙的飛鳥來回的追逐嬉戲,又或是成群地聚在枝頭引吭高歌。
樹林間,小道旁,濃密的樹蔭下,有一間小茶棚;棚外,往來的腳伕們倚著貨、翹著腳休憩著;田裡剛忙完耕種的農人們,也搖著斗笠坐在附近閒聊,而其中當然少不了茶棚裡的夥計來回吆喝著。
蟲鳴、鳥叫、農人爽朗的笑聲,再加上夥計勤快地吆喝聲,似乎並沒有破壞這大地的寧靜,大地依舊祥和。
再延著小道過去不遠,有一座小村莊,潺潺溪流流經小村莊旁,溪流充裕的水量灌溉了村莊附近田原。
村莊的後方,是生長著一片竹林的山坡,竹林並不甚濃密。
就這在片不甚濃密的竹林裡,有間圍著竹籬笆的小木屋,整片竹林輕輕地環繞著小木屋的竹籬笆四周。
這些高聳的竹林,雖然遮蔽掉了照射在小木屋上部分的陽光,但卻從來沒有給小木屋帶來任何一絲陰森恐怖,反倒只是讓小木屋充滿了涼爽及舒適。
籬笆內的院子裡,栽植了幾株蘭花,雖然並不是什麼名貴品種,但是卻也看的出這些蘭花被細心的培育著。
屋內傳來陣陣孩提稚嫩的頌讀聲,一個年約二十多歲上下的私塾先生正仔細的教導塾生們正確的發音。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田裡的工作也告了段落,農人們哼著小調,帶著愉快的心情,返回溫暖的家中。
金紅色的斜陽灑落在開心返家的學童身上,學童臉上帶著不知是因興奮亦或是斜陽反射所產生淡紅色光芒,快樂地朝私塾先生道別,私塾先生亦禮貌的點頭回應。
一些村裡的農婦,聲聲喚著自己那玩得忘了時間的孩子回家吃飯;這些溫馨的畫面,看在私塾先生的眼裡,心頭卻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下。
不知曾幾何時,他也猶如那些孩子一般,讓自己的母親對他這麼的關懷倍至,而如今卻已經再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情景了;
「唉,樹欲靜而風不止,……」私塾先生輕輕皺了皺眉頭,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的道。
輕皺眉頭是這私塾先生長期養成的習慣,這習慣讓他的眉宇間總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惆悵,神色中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哀愁。
他這些年來,從來不願意回憶起的往事,卻無聲無息地在他心頭悄悄浮現。
這位先生的名字叫做─李珣。
幾年前,大約在李珣十七、八歲時,在故鄉方圓幾里之中,誰人不知他是個頗有才學的才子。
就在當年,他參加了當地所舉辦的鄉試,但卻因為主考官收受了賄賂,將榜首的資格給了一個才智、學問都明顯不如他的人。
這時的李珣正值年輕氣盛,知道自己雖然並非榜上無名,但在他高傲的內心裡卻仍舊相當的不服氣。
李珣心想:若是榜首這個資格,讓一個才智高出自己甚多,亦或是個學問跟自己相彷的才子得到,那李珣還沒什麼話說,頂多只能說是自己運氣不好。
但是這個主考官,竟然無恥到這麼明目張膽地將榜首的資格,給了這麼一個才學跟自己相去甚遠的一個大草包。
李珣不管說什麼也嚥不下這口氣,也不管他人如何勸說,便立即提了狀紙,一狀就告到了縣衙裡去。
可惜不巧的是,這縣衙的縣太爺偏偏與那名主考官原本就是舊識。
縣太爺心想:在官場上哪個做官的,那個沒收過他人一點好處,或是不小心犯了一點錯的啊?
假使今天賣個面子給這個主考官,說不定有朝一日,自己也有哪些地方出了一點閃失,到時難保還有需要靠他幫忙的地方勒。
現在實在根本犯不著為了這種不大不小的案子,而去得罪了這個主考官。
所以,縣太爺非但沒接下李珣所投下的這份訴狀,更將李珣以一條莫名其妙的罪狀給琅璫入獄。
以避免李珣再有機會去向層級更高的官吏投訴;並夥同那名主考官革去了李珣的舉人資格。
就這樣縣太爺巧妙地利用了自身的職權,賣個順水人情給自己的昔日好友。
縣太爺更在心裡頭進一步盤算著:如此一來,說不準哪日這主考官飛黃騰達時,應該也不會忘了自己的好處。
再退一步想,就算這主考官再怎麼不濟事,至少在日後,自己如果一個不小心出了些紕漏,也好多一個人幫自己說話。
李珣自幼喪父,身為家中獨子的他,全由李老夫人一手含辛茹苦地將他培育成人。
可憐天下父母心,當李珣入獄的消息,輾轉傳入李老夫人耳裡時,李老夫人自是免不了心急如焚。
李老夫人立即透過各種關係,欲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只要有任何辦法,能夠讓自己的兒子—李珣,可以平安地給釋放出來。
她不斷地嘗試,以她所知道的一切辦法去打通所有的關節,甚至到最後,萬不得已地將祖上所留下的僅剩無幾地家產給變賣掉。
雖然,縣太爺並不是不能體會李老夫人一個作為母親的心情,但是心裡卻影藏著另外一個心思:
一來擔心如果李珣出獄,依李珣這種桀傲不馴的性格,肯定會為他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二來也想要藉此機會,給這個不知到自己有多少斤兩的臭小子一點教訓,教教李珣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只是李老夫人似乎並不明白縣太爺的“用心良苦”,依舊不停的將銀子往這無底洞裡塞,只盼望李珣在獄中不會受太多的苦。
縣太爺雖然有下達命令給這些看守牢房的獄卒們,不得苛難李珣,但是獄卒們還是不知從李老夫人那收到了多少好處,畢竟白花花的銀子有哪個人不愛的。
李老夫人也知道這些獄卒們沒有權力還給李珣自由,但至少這些獄卒們能讓在獄中的李珣,少吃一點苦頭,那麼自己要花多少銀子,就永遠也不會嫌多了。
這種花錢消災的做法,縣太爺也不是沒有耳聞,只是他向來都是採取眼不見為淨的態度。
反正那是他們自己心甘情願地去做的,可不是自己逼迫這些家屬送錢的,自己可是個分毫未取的“清官”啊!
所以,縣太爺就以這種睜隻眼閉隻眼的態度,放任這種相關事件,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發生。
長期來回的奔波,再加上因擔心害怕,在身上所承受的煎熬,就算是一個身強體健的年輕人也不見得吃得消,更何況年歲已高的李老夫人呢?
長期的煩憂及壓力終於擊敗了李老夫人瘦弱的身型,剎那間一直被忽視的疲憊在瞬間全湧了出來,李老夫人終於不支病倒。
可是李老夫人就算臥病在床,卻依舊擔憂著自己的兒子,根本無法安心養病,以致最後鬱鬱而終,臨終前心中最掛念的卻仍然還是李珣。
李珣在獄中聽到老母親不幸過世的消息,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情了,他一得知老母親過世的消息如遭雷擊一般。
整日猶如像失了魂一般呆若木雞,不管對什麼人、事、物都沒有一絲反應,他認為是自己害死了老母親。
如果自己不是這麼不知進退,就不會累死老母親,還得以安享晚年,自己也能有機會服侍在老母親身旁,可是沒想到現在卻連最後一面都見不著了……。
縣太爺這幾日看到李珣不吃不喝、不發一語,這種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裡多少也有些過意不去,並且他當然也不希望將此事鬧大。
縣太爺心想:如果讓李珣這小子死在牢裡,要是上頭追究下來,這樣反倒不好收拾。
而這小子看起來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大概也離死不遠,不如就讓這小子離開自己所管轄的區域,那麼他的死活自然也就與自己無關了。
就這麼李珣被趕出自己生長多年的家鄉,不過,縣太爺總算還有點良心,特別對李珣“法外施恩”。
寬限李珣三天時間,讓他有時間去處理老夫人的身後事,算是縣太爺對李老夫人的一點敬意,也算是對李珣的一點補償。
三天後,待李珣處理完李老夫人的身後事之後,縣太爺便將李珣趕出鄉里,並要脅李珣不准再次踏入自己管轄範圍內一步,否則就要將他治以重罪。
被迫遠離家鄉的李珣,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於是就這麼飄飄蕩蕩的四處流浪,成了一個無根的浮萍。
漫無目的的遊走,再加上李珣對母親因他而死之事,心裡無法不愧疚非常,因此讓他的精神狀況總是處在一種恍恍惚惚之中。
所以李珣由家中帶出來那些所剩無幾的銀兩,沒過多久就被一些不懷好意的歹人給騙光了,接下來他的生活,當然就只能有一餐沒一餐的挨著。
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雖然還是有些許善心人士看他是個讀書人,處境又相當地可憐,就或多或少地接濟他一下。
但是,在更多的時候,是什麼幫忙也沒有,甚至是被人當成乞丐驅趕、恥笑,三天兩頭沒有吃過任何可以稱為食物的東西,更是時常發生的事。
李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漂流了幾個月,來到了這個淳樸的小村莊外,卻因為體力透支,竟餓暈了過去。
李珣在暈倒的當時,心裡閃過了絕望的念頭,心想其實就這麼死了倒也乾脆,至少不用再承受這麼多人世間的折磨了。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就在李珣餓的奄奄一息,倒臥在路邊時,正巧有一個剛要到農田裡工作的年輕村民經過。
這名叫做王力的純厚村民看到了李珣,不免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李珣是犯了什麼嚴重的傳染病,趕緊招呼附近田裡做事的農人,一塊將他送往村長家中。
此村村長的名字叫做白朝賢,過去在江湖中,可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俠醫,江湖中人皆尊稱他為-百草仙。
白朝賢一看李珣的狀況,就知道他哪裡是犯了什麼嚴重的疾病,不過是長時間處在飢餓中,所造成的營養不良,並受一點風寒罷了。
村民們聽了白朝賢的解釋,不禁有點面面相覷,了解到自己只是在大驚小怪,還一群人大清早就風風火火的跑來打擾白朝賢。
王力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摸摸頭,靦腆的對著白朝賢笑了笑,便嘻嘻哈哈地跟村民笑鬧著,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
村長白朝賢祖上世代為醫,祖先所流傳下來給他的,可不只有眾人熟知的那一身精湛醫術。
尚有一套武功-華佗『五禽戲』,這套武學相傳是由醫聖華陀所創,其本意原只為了強身健體,並非是要以武力傷人,所以殺傷力有限。
雖然五禽戲並非是套絕世武功,但是卻在世間流傳已久,也經過先人無數次的改良,所以當年在白朝賢手上吃過它虧的奸邪小人,亦絕不在少數。
以及一套為了採集一些稀有的珍貴藥草時,足以應付各種山巔路險所創出來的輕功-『平台尋踪』;
其實白朝賢之所以會被稱之為仙,則與這套輕功有相當的關連,這套輕功的特點,就是施展開來以後,身法會讓人有一種飄逸出塵之感,猶如仙人一般。
白朝賢平時就以雲遊四方、採集藥草為樂,甚是喜愛結交朋友,三川五嶽的英雄豪傑們與他多有熟識,而他為人又極是古道熱腸,亦好打抱不平。
再加上一身不差的武藝及眾人所稱道的醫術,使得他在當初涉足江湖後,沒過多久的時間裡,就被江湖中人尊稱為一代俠醫。
『百草仙』這個名號,本來只是白朝賢幾個在江湖上的好朋友替他取的綽號,原意只是要開開他名字諧音的玩笑而已。
只是也不知什麼時候,這個綽號卻傳到了其他武林同道的耳中,不知不覺中被江湖中人接受了『百草仙』這個名號,並開始廣為流傳。
久而久之在這江湖之中,反而沒多少人知道『白朝賢』他這個本名,卻是『百草仙』這個如雷貫耳的名號,流傳在江湖中人的口耳之間;
一回白朝賢行至武當山附近採草藥,並順道去武當派探望個朋友-明清道長(其實這道長也是當年白朝賢的別號-『百草仙』的始做俑者之一)。
明清道長見到好友白朝賢的到來,自然是非常高興,兩人便到山腳下找了間客棧,叫些水酒小菜痛痛快快地暢談了一夜。
歡聚了數日白朝賢正要道別離去時,道長見白朝賢的衣服都已經破爛不堪,便要白朝賢換上一套自己新做好的道袍。
白朝賢也不好推辭,雖然知道自己對衣著並不重視,但身上這套衣服實在太過於破舊,便欣然地接受了朋友的美意。
回程的路上,白朝賢經過京城附近時,卻發現一個剃頭師傅唉聲嘆氣地交代自己的後事。
他看那名師傅身體還算是健壯,也沒聽說最近有發生什麼戰事,稍覺感到奇怪便前往打探。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當今皇帝-朱元璋,要找剃頭師傅替皇帝理頭髮,只是麻煩的卻是,皇帝長了一頭的瘌痢瘡。
過去在幫皇帝理頭髮的所有剃頭師傅,總無法避免地碰痛皇帝的瘌痢瘡,而皇帝朱元璋到底不是一名寬厚的皇帝。
所以到目前為止,幫皇帝理過髮的師傅,還沒有任何一位剃頭師傅可以活著回來的,而明日就輪到了這個剃頭師傅去為皇帝理頭髮了。
白朝賢聽了之後,心中甚是不忍,覺得皇帝這麼下去也只是徒增人命而已,竟然此事讓自己碰上了,那自己自然不能不管,於是便決意幫幫這個剃頭師傅。
當晚他就在剃頭師傅家中下了麻藥,並計算好份量,絕對可以讓這一家人沉沉地昏睡過去,一直到這件事情結束為止。
隔天一早,他立馬易容成剃頭師傅的模樣,大搖大擺地前往皇宮裡頭,由自己來替皇帝理頭髮。
他開始剃頭之前,便先用麻藥將皇帝頭部麻醉,讓皇帝不會在白朝賢幫他剃頭時感覺到任何疼痛。
接下來理頭髮的工作便容易了許多,當然白朝賢在剃頭的過程中,順手就將皇帝的瘌痢瘡給治好,以避免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而當剃頭師傅一覺醒來,原本以為自己睡過頭,耽誤了為皇帝理頭髮一事,開始擔心全家都會因此被殺頭時,卻反而接到皇宮送來了一大筆豐厚的獎賞。
大喜過望之餘,立即想到了昨晚前來投宿的這一位身穿道服的陌生人,知道一定是這個活神仙救了他們全家。
可是這時的白朝賢,早就不知道雲遊到哪裡去了,剃頭師傅一家一連找了好幾天,根本就找不到人,也沒人注意到有這麼個人物出現過。
剃頭師傅回想起白朝賢穿了一身道袍,便認定他一定就是仙人呂洞賓,下凡救了他們一家,於是從此以後剃頭業便奉呂洞賓為祖師爺,早晚焚香供奉。
其實白朝賢會來到這個村莊也只是一個巧合,當他四處雲遊經過這個村莊時,喜歡上這個村莊的淳樸與景色,同時也厭倦了江湖上的許多紛紛擾擾。
再加上這個村莊裡,當時並沒有可以稱為大夫的人,所以他就決定在這個村莊長住了下來。
由於白朝賢熱心的性格及豐富的閱歷,不久就成了這個村莊裡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沒多久他就順理成章的被推選為這個村莊的村長,白朝賢平靜地生活就這麼不知不覺的過了十幾年,直至李珣出現在白朝賢的眼前。
李珣在經過了白朝賢的調養之後,終於緩緩的清醒過來。
「為……為什麼……要救我……,為……為什麼……不讓我死……」李珣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看到白朝賢便虛弱的問道。
白朝賢搖搖頭沒有說話,再次施藥讓李珣慢慢昏睡過去。
「唉!沒想到老夫倒救活了個不想活的人!」白朝賢看著昏睡過去的李珣,不禁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道。
當李珣再度由昏迷中醒來時,精神已經恢復許多了,雖然心中的悲痛無法抹滅,但是至少不像剛清醒時,如此尋死覓活。
白朝賢將李珣安置在自己的住處,讓李珣可以好好養病,並利用他養病的這段時間,順便了解了李珣這段傷心的過往。
白朝賢對李珣的遭遇非常同情,同時也不忍心看到一個還大有可為的年輕人就此頹喪下去。
白朝賢找了一個村莊裡沒有私塾的藉口,將李珣留在這個村莊中,讓他教導這村莊裡的孩童們讀書識字。
白朝賢暗中觀察李珣,發覺李珣確有真才實學,又想起自己並無子嗣,想想一身家傳的醫術,如果到了他這代就此失傳,那自己豈不成為不肖子孫了?
這個村莊雖然民風淳樸,但是卻偏偏找不到個適合習醫的人才,反看李珣天資聰穎,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習醫良材。
白朝賢為此便收李珣做為義子,並將他一身精湛的醫術,完全沒有保留地對李珣傾囊相授,更常常帶著他四處為鄉民診病。
李珣是個聰明人,自然看得出白朝賢是為了幫助自己,幫助自己這個素昧平生的人所做的一切,感動之餘更是配合著白朝賢的安排。
李珣為了不辜負白朝賢的好意,盡心盡力地去教孩童讀書識字,這工作也逐漸成了他生活的重心。
至此之後,李珣在每天處理完上課的教材之後,便會開始專心研究白朝賢所教給他的醫書。
或許李珣真有些習醫的天分,過沒多久,不但能夠提出不同的見解與白朝賢進行討論,甚至就醫術來說,李珣不及白朝賢的,就僅有在經驗上的差距而已。
夜悄悄的來臨,一眉彎月在天邊高掛,大地重歸寧靜,村民們為了消除整日工作的辛勞,已愉快的進入夢鄉。
萬家燈火皆熄滅,唯有小山坡上那間小木屋,依舊燈火通明,李珣正在書房裡專研氣脈與血脈的運行方式時。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打翻東西的聲響,「大概是貓吧……」李珣雖然稍微感到奇怪,但是卻沒有特別在意,只是喃喃自語的道。
正當李珣想再次專心時,屋外卻又傳來隱隱約約的呻吟聲,讓李珣著實嚇了一大跳,心理瞬間毛了起來「難……難道是……鬼!?」心中一個念頭飛快閃過。
「子……子不語怪力亂神,不……不可能有這種事……,我……我讀聖賢書這麼多年,不會相信這種事的。」
雖然李珣強裝鎮定,但是屋外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卻令他毛骨悚然,「不對,孔老夫子也說過『敬鬼神而遠之』,所以孔老夫子也沒有否認……有鬼。」
李珣心裡越想越毛,硬著頭皮勉強地道「外……外面的『朋友』,我……我李珣跟你無冤無仇、非親非故,你……你莫要找錯人了!」
屋外依舊只有細細的呻吟聲,並沒有回答李珣,李珣見『屋外的朋友』既沒有進來找他索命,亦沒有離去的意思。
便暗自尋思道「難道是有冤,想要找我為他伸冤?」,又想起了自己所受的冤屈,不禁有點同病相憐起來,李珣一想到此,膽子便壯了起來。
李珣站起身抱拳對屋外朗聲道「屋外的朋友,在下李珣,雖然僅不過是一介書生,沒有什麼過人的能耐,但朋友若有任何吩咐,在下必會為朋友您盡一份心力!」
李珣原以為自己這麼慷慨激昂的言語,多少會得到一些回應,但是屋外依舊只傳來陣陣似有似無的呻吟聲。
這讓李珣產生一絲惱怒,一怒之下,勇氣也不自覺湧了上來,立即隨手挑了根棍子,便欲到門外一探究竟;
李珣戰戰兢兢地打開房門,卻沒有發現如自己想像般的鬼影幢幢,李珣不禁有些納悶「難道真的只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嗎!?」
再一尋思「可是剛剛打翻東西跟呻吟聲卻又不假!到底是怎麼回事?」
透過房門傳出屋內的燭光,李珣往竹籬笆方向凝神望去,自己栽植的幾盆花草確實有被打翻的痕跡。
「賊嗎?不可能有這麼笨的賊吧?而且家裡也沒東西可偷!」李珣自嘲地推翻了自己另一個推測「我遇到鬼的機會,可能比家裡遭小偷的機會還要高吧!」
在李珣為自己這荒謬想法有些啞然失笑時,竟發現在籬笆內的地上,真有個不該出現在那裡的黑影。
而那陣似有似無的呻吟聲好像是從那個黑影附近傳來的,而且那個黑影似乎還有做點些微的掙扎。
忽然想起這幾天好像有聽到村民們有提過,有人在上山打柴時,發現一隻受傷的熊在附近出沒「不……不會這麼倒楣吧!」李珣的心中開始哀嚎。
李珣躲在門口偷偷觀察那個黑影一陣子之後,轉念又想「不對,熊的體形應該沒這麼瘦小!」
等李珣慢慢適應了屋外的漆黑後,卻看出了這個黑影分明就是個人型,李珣小心翼翼的靠過去,仔細一看卻是個窈窕動人的身型。
李珣蹲下身子查看此人時,一股血腥味迎面撲來,立即發現那人身子底下竟留了一大灘的血。
李珣剛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上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立即抱起那人三步併兩步地回到屋內;
此人是個年少的姑娘,全身上下是婢女打扮,大量的失血,早就使得這姑娘失去了意識,鮮紅的血跡沾滿了衣服的右半側。
大量的鮮血,看的李珣怵目驚心,一般人要是發生如此大量的出血,就算是立刻死了也一點都不令人意外。
李珣暗想「如果現在再不替她止血,這姑娘絕對活不過一個時辰」畢竟這可是攸關到一條人命,人命關天的事李珣可不敢大意。
經過初步檢查,李珣卻沒發現什麼明顯的外傷,全身除了些許輕微的擦傷,就只有在這姑娘的鎖骨處有一個不是很大的傷口。
但是血水卻不斷由傷處湧出,竟沒有任何停止的現象「難道是個犯了血病的患者?」李珣不禁有點錯愕。
「不可能!」隨即李珣打翻了自己的推斷「要是此人真犯了血病,那麼其他傷痕就不會只有出這點血而已,應該是那個傷口有古怪!」
李珣知道現在並不是思考這種事的時候「姑娘,在下是為了救命,得罪了!」略作了一下沉吟,向這姑娘自言自語地告了個罪。
便取來了條溫熱的濕毛巾,先將在肩頭傷口周圍凝結的血塊輕輕化開,並慢慢地解開她的衣襟,深怕扯動傷口迫使傷勢更嚴重。
只是就算李珣的動作再怎麼輕柔,仍舊無法避免牽動到這位姑娘的傷口,強烈的疼痛使得那姑娘不由得蹙了蹙眉頭,哼了一聲又暈了過去。
李珣替那位姑娘褪去衣裳,並拿條毯子蓋在她的身上,同時思索白朝賢所傳授的醫術以及醫書中所記載的相關知識。
李珣在片刻間來回試了好幾個方法,才好不容易地將傷口上的血止住;李珣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艱難的部分現在才真正要開始。
雖然現在已經將血止住,讓這位姑娘不至於失血而死,卻會讓血液長時間無法流通。
到時就算勉強將人救活過來,這姑娘的筋肉卻可能會因此壞死,右手將會有無法使力的後遺症,運氣不好的話,甚至必須將整隻右臂截除。
止住了鮮血,李珣取過潔淨的乾布,兌上酒醋將傷口清洗乾淨,卻在清潔的過程中,發現在傷口中間露出了一點不尋常的金屬光澤。
一個不仔細觀察就根本無法看出來的金屬細管,深深地埋在這姑娘的傷口中。
這個金屬細管彷彿就像是在吸血一般,慢慢地將這姑娘的鮮血往外抽,也慢慢地啃蝕著這位姑娘的性命。
李珣忽然想起先前在白朝賢著作的『武林雜記』中,裡頭所記載的一項暗器-『鶴嘴針』,一項非常歹毒的暗器。
這本『武林雜記』乃是白朝賢集錄了在過去行走江湖時,所見聞到的一些成名人物,他們所使用的特殊兵器,與其所形成傷口特徵以及治療方法的一本書。
李珣平常也僅把它當作是閒書在讀而已,這時卻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對自己而言,猶如是傳說般的暗器,竟會真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剎時間李珣的腦中猶如遭到五雷轟頂般炸開,幸虧李珣平常有跟著白朝賢學習醫術,亦經歷了不少事,須臾之間李珣勉強恢復了鎮定。
李珣雖慌不亂,立即從書櫃裡取出『武林雜記』,稍微翻閱了有關『鶴嘴針』的特性以及治療方法後。
緊接著取來麻藥,將這位姑娘的傷口周圍麻醉,並利用燭火炙了炙白朝賢所贈與的銀刀,算是做了簡單的消毒。
當一切準備工作完成之後,李珣這才將這姑娘輕輕地翻側了身,以方便他施救工作;
因為『鶴嘴針』針身上佈有倒勾,所以這麼一來,要醫治被『鶴嘴針』所受的傷,最好的方法就是順著針頭所指的方向取出。
換句話說,也就是必須由傷處的另一側著手進行搶救,如果由鶴嘴針針尾處硬扯出來,只會令傷勢更加嚴重。
只要知道了治療方法,接下來的工作雖然繁瑣卻也難不倒李珣。
李珣看準了位置,將鎖骨後側的肌膚用銀刀劃開,以對筋絡傷害最小的方式切開細密的肌肉。
小心翼翼地將『鶴嘴針』取出,再用小夾子將被『鶴嘴針』擊斷的碎骨輕輕夾出,並將錯位的鎖骨接妥以及已然壞死的筋肉切除。
最後用貓腸線將鎖骨前後兩側的傷口以細針法縫合,當李珣完成縫合並上藥包紮後,東方的天色也已經稍稍泛白了。
李珣滿意地坐倒在籐椅上,身體斜靠在椅背上,用袖口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口乾舌躁,倒杯茶潤了潤喉,讓心情慢慢平復下來後,李珣開始研究起『鶴嘴針』。
『鶴嘴針』長約三寸,整支針身由純銀打造,前端是一個鶴頭形狀,兩片鶴嘴微微張開,鶴嘴尖端以及兩側極為鋒利。
口內含有一隻細管直通針尾,作排血之用,針身部分佈有十多層羽形倒勾,每兩層羽毛之間皆刻有溝渠通到鶴嘴針內部,也具有汲血作用。
當李珣正被鶴嘴針巧奪天工的設計所震驚時,忽然被一陣痛苦的呻吟聲給打斷,李珣聞聲轉過頭望去。
那陣呻吟卻是那位姑娘所發出來,那位姑娘姣好的面容已略顯扭曲,看起來情況相當不好。
李珣吃了一驚,靈光一閃,隨即大罵自己糊塗,李珣竟忘記了這姑娘可不是鄉間裡那些粗壯的漢子。
剛剛為這姑娘所上的藥,是為了讓村民們可以提早恢復傷勢,經過加強過藥力的藥。
但是這位姑娘才剛經歷了大量失血,身子已經太過虛弱,正所謂「虛不受補」,這時這姑娘又怎麼可能撐得了經加強過的藥力呢?
李珣趕緊重新將藥換過,看見那位姑娘臉色慢慢和緩下來,呼吸也漸漸平順起來,這才放下心來。
李珣這時才發覺這位姑娘竟是個絕色,鵝蛋型的臉龐裡帶著娟秀的氣質,細細的柳眉時有時無的輕蹙,使得雙眼上微翹的睫毛跟著輕輕舞動。
彷彿正在訴說著一段悲傷的往事,小巧的嘴唇上略失血色,卻反而帶有著一種惹人愛憐的美感。
輕柔的髮絲被汗水沾黏在白淨的肌膚上,李珣忍不住用手輕輕地擦拭,吹彈可破的肌膚傳來陣陣膩人的溫熱,令李珣不禁有些怦然心動。
「不行,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就在李珣心猿意馬時,突然想起平時所讀的聖賢書,開始責怪起自己。
「唉!李珣啊李珣,枉費我平時讀這麼多聖賢書,此時竟想趁人之危,當真該死啊!這樣子我豈不是跟那些無行小人一樣嗎?」李珣自責道。
收拾好矛盾的心思,李珣再度回到桌前研究起前晚未告一段落的部分,只是一顆心怎樣也靜不下來。
索性放下書本放棄繼續研讀的念頭,再轉眼看看屋外的天色已經大明,便決定動身前往義父白朝賢家中探討此事。
在臨出門前李珣也沒忘記要先安置好這位姑娘的一切,眼下這位姑娘雖未曾醒轉,但目前已脫離險境,李珣短時間離開絕不至於發生任何凶險。
妥善安置好一切,李珣便帶著『鶴嘴針』前往義父-白朝賢家中,白朝賢家住在村子裡,與李珣家僅隔約數百步之遙。
平時李珣雖然也常前往白朝賢家中請安問好,卻極少這麼一大早就跑來打擾,待李珣說明來意,竟讓白朝賢這位老江湖吃了一驚。
李珣不知道江湖歷史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白朝賢卻清楚知道,自二十年前『白鶴山莊』上下發生了五十幾口滅門血案。
而至此之後,『鶴嘴針』從此絕跡江湖,可如今卻再度出現在自己眼前,這如何能叫白朝賢不感訝異呢?
由於李珣放心不下一位仍在昏迷不醒姑娘獨自留在自己家中沒人看顧,亦不想因自己離開太久而發生什麼意外。
便向白朝賢主動提出一同返回自己家中看看的建議,其實就算李珣不提,白朝賢亦有意想探探這位姑娘究竟是何來歷。
白朝賢雖然不知道,這個姑娘與當年震驚江湖的滅門血案又有何關係,但是光只是如此,就足以令白朝賢立馬與李珣一同返回小山坡上的家中。
畢竟這件他曾苦苦追查過,甚至因他而讓整個江湖為之震盪的滅門血案,至今還依然是宗懸案。
返回李家的路途上,李珣自然不會忘記向白朝賢請教『鶴嘴針』的來歷。
白朝賢沉吟了一下,緩緩地道「嗯!這個『鶴嘴針』是離現在大約三十多年前,」
「當年名動天下的『白鶴山莊』莊主-燕白鶴,他老兄在年輕時候自己所研製出來的獨門暗器,」
「他在年輕時,本是個妒惡如仇的天才俠士,只是燕老兄他認為除惡須務盡,並妄想靠自己的本事,來改善這個世道,所以研創出這個歹毒的暗器,」
白朝賢苦澀的乾笑一聲,接著道「嘿,他老兄倒還真會想啊!使用『鶴嘴針』這暗器,一來可讓中針之人嘗嘗苦果,」
「二來想讓它成為一種象徵,作為鎮懾惡人之用,然憑他的本事也的確能做到這一點,」
「當時只要他聽到江湖上有人犯了啥惡事,不管那個為惡之人離他有多遙遠,也必定會全力追殺,」
「久而久之『鶴嘴針』倒真成了江湖上的那些敗類,他們恐懼的代名詞,只是他的手法實在是太過歹毒,老夫我看他不慣,不想與他為伍!」
白朝賢說到這裡,略顯沉痛地接著道「老夫當年還故意寫了個醫治的辦法,想來氣氣他,挫挫他的銳氣,」
「不過還沒等那燕老兄來找我晦氣,少林圓通大師就看不過去了,私下約了他赴少林寺密談數日,」
「從那以後他倒轉了性,莫名其妙的就蓋了間『白鶴山莊』隱居起來,之後就沒再聽說過『鶴嘴針』傷過什麼人,頂多就是被他拿來當信物使使;」
「只是沒想到,二十年前『白鶴山莊』卻不知讓什麼人給屠了,全莊上下五十餘口人命,竟沒留下一個活口,唉!江湖上倒就這麼失去了一條好漢子啊!」
談話間,白朝賢與李珣來到了李珣的家中,而那位姑娘仍舊處於昏迷之中尚未轉醒過來。
「嗯!治療的過程相當成功,雖然在上藥過程中發生一點亂子,不過後來換藥換得及時,還不至於出現什麼後遺症!」
白朝賢看了一下這位姑娘的傷勢,就知道李珣完成了一次困難的手術,而在李珣初次上藥時用藥過了點量的缺失,亦沒逃過白朝賢的法眼。
「是!」李珣略顯尷尬地答應著。
「呵呵!珣兒你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第一次經手如此困難的傷勢,任誰都會出點亂子,」
「但畢竟在我們手上的,可是關乎到一條條的人命啊!這次若沒有在小地方犯錯,就此志得意滿的話,」
「爾後就開始輕忽大意,到時反在不該做錯的地方做錯了,那才肯定會後悔莫及啊!」
「只是要切記一句話:『人命關天』啊!」白朝賢拍拍李珣的肩膀,笑著對李珣勸解道。
「是!孩兒絕對時刻銘記在心!」李珣躬身接受白朝賢的教誨,誠懇地回答道。
白朝賢聽了李珣的回答,欣慰地笑了笑,又將心神放回這位姑娘身上。
「咦!這姑娘竟是峨嵋弟子!」白朝賢一將手指輕輕搭在這位姑娘的脈門上,立即略顯訝異地道。
白朝賢本想從診脈時,查看這位姑娘身上所流動的真氣,來了解她的武功來歷,沒想到這麼一試,卻試出這位姑娘身上,流動著峨嵋派的真氣。
要知道峨嵋派內功心法可是與少林、武當兩大門派齊名,少林派內力勝在渾厚,武當派內力勝在綿長,峨嵋派內力卻勝在陰柔,素來有「綿裡針」之封號。
而這姑娘身上所帶的真氣正是峨嵋派所特有的,武功招式可以模仿,用來欺敵或是隱瞞自己的武功來歷。
但是內功真氣卻會因每個門派修練法門不同而有所差異,這是絕對欺瞞不了別人,他人亦絕對模仿不來的。
何況是峨嵋派所特有陰柔真氣,可峨嵋派自創派以來,歷代皆由出家的師太執掌掌門人,到目前為止的俗家弟子也屈指可數。
而這些俗家弟子,白朝賢也大都略知一二,可這位姑娘究竟是何人的弟子白朝賢卻怎麼也想不出來。
更何況此人與『鶴嘴針』又有著不知何種關係,這整件事實在讓白朝賢百思不得其解。
白朝賢稍作檢視之後,知道反正自己現在怎麼想都不會想明白,與其讓自己想破腦袋,倒不如暫且按下等這位姑娘醒來。
到時再請她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個明白,這樣還比較實在,所以白朝賢索性不再去思考此事,就與李珣喝起茶開始閒聊起來。
聊著聊著時間不覺已到了响午,兩人隨便用過了午膳,白朝賢正打算離去,卻發覺那位姑娘已然悠悠轉醒。
「水……水……啊!」這位姑娘覺得口乾舌燥想起身找水,卻發覺自己一點力氣也發不出來,身體才稍微一掙扎,肩上更是傳來異常的疼痛。
「姑娘!你現在傷重未癒,眼下還不宜行動!」李珣端過一只水杯,緩緩走近床邊輕柔地向這位姑娘勸說道。
「你……你們是誰?這……這又是……什麼地方?」
這位姑娘這時才發覺自己僅穿件褻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內,身旁又有兩名陌生的男子看著自己,可是自己偏偏又一絲力氣都沒有,難免有些驚惶失措。
「姑娘切莫驚慌,在下李珣,這位是在下的義父白朝賢,此處乃是寒舍。」李珣見這位姑娘對自己感到害怕,連忙解釋道。
「由於方才姑娘所受的傷實在太重,在下若不及時醫治,恐姑娘會有生命之危,只有充權處理,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見諒!」
這位姑娘聽了李珣的解釋,這才回想起自己身負重傷逃到此處「啊!奴家方才失禮了,請公子見諒,公子救命之恩,奴家不敢或忘!……嗚!」
想來是承蒙李珣的救治才得以存活下來,剛剛卻反倒誤會起李珣,心裡登時感到相當愧疚,才想起身謝罪,卻不小心觸動到傷口。
「姑娘不必多禮,現下姑娘身體尚未復原,須安心靜養才是!」李珣見這位姑娘想要起身,也沒多想便上前攙扶。
並取過水杯,接近這位姑娘因失血而乾燥的唇邊,只見這位姑娘滿臉腓紅地稱了聲謝喝了口水。
李珣這才想起自己應避男女之嫌,可是現下這位姑娘已然靠在自己的臂彎裡,李珣實在不好再轉變成其他動作。
而李珣手上卻偏偏傳來這位姑娘肌膚的柔膩觸感,硬是讓李珣心神為之盪漾,這種感覺雖不禁讓人感到有些飄飄然,但是卻也讓李珣更加地不知所措。
雖然江湖兒女對於禮教方面之事,並未像民間這般嚴謹,可是與一名男子如此親密地靠在一起,這位姑娘卻也是生平第一次。
更何況她與李珣方才初次見面,而這時自己卻幾乎是一絲不掛的靠在李珣臂彎之中。
這位姑娘雖從李珣由原本自然的舉動,到後來愈發僵硬的肢體明白,李珣絕非是想要輕薄她,而是出於一片善意。
可是此時這種曖昧的姿勢,卻也無法不教這位姑娘不禁靦腆害羞了起來,於是乎李珣這原本善意的動作,竟使得兩人之間的氣氛逐漸凝結起來。
白朝賢見兩人之間氣氛越顯尷尬,忍不住在心裡暗罵李珣「這傻小子!」。
「敢問這位姑娘如何稱呼?」無奈之下,只得主動提出疑問,好轉移兩人的注意力,以藉此化解兩人之間凝結的氣氛。
「前輩,奴家敝姓燕,單名一個『珮』字。」果然燕珮聽了白朝賢提問,立即收拾起羞怯的心情,恭敬地回答白朝賢。
「請問前輩,方才聽李公子提及您的名諱,莫非前輩就是當年人稱『百草仙』的白老前輩!」
「呵呵,沒想到現在在江湖上,還有人記得老夫這個別號。」白朝賢點頭承認道。
「家師對您老人家推崇倍至,想不到今日奴家有幸,有緣得以拜見到您老人家!」
「哦,峨嵋靜思師太與燕姑娘如何稱呼?」
「正是奴家師叔!」燕珮見白朝賢一下子便看出自己的武功來歷,心裡對白朝賢更是佩服。
然白朝賢對燕珮的回答卻顯得有些訝異,他當然清楚知道靜心、靜思、靜意、靜念四位師太合稱峨嵋四靜,靜思師太正是目前執掌峨嵋派的掌門人。
原本白朝賢算算燕珮的年紀及修為,認為她應該是峨嵋掌門靜思師太的弟子,怎麼也沒想到她的師父竟是掌門人的師姐-靜心師太。
要知道靜心師太論武功修為猶在掌門人靜思師太之上,只是當年她自知自己性子太軟,實在不適合擔任大位。
便主動請掌門師父將掌門之位,傳給自己的師妹,爾後便全心協助靜思師太執掌峨嵋,更自命為靜思師太的副手,數十年來從無任何怨言。
而靜心師太這些作為,反而更獲得了江湖裡上下的敬重,只是江湖上卻從未聽說過,靜心師太座下有任何弟子出現的傳言,這如何不教白朝賢訝異呢?
「師父她老人家並未正式收奴家為徒,」燕珮看出白朝賢的疑慮,帶著一絲苦澀解釋道「師父她老人家認為奴家凡心太重,不利於修行,」
「因此奴家雖自幼蒙師父收留並傳授武藝,可奴家卻始終無緣成師父她老人家的弟子。」燕珮言語間掩不住地帶著一股憂傷。
「燕姑娘妳現在不用多想,先留在此處安心療養,一切等傷癒再說。」
白朝賢見燕珮心情已有浮動,這與峨嵋心法多有衝突,知道她目前氣血已虛,若是再讓她心情起伏太大,反會留下病根,對日後將造成不良的影響。
讓燕珮休息之後,白朝賢除了交代李珣要好生照料燕珮,並告知了李珣最近自己需離開小村莊一段時日,接著便向李珣告辭。
李珣知道白朝賢平時也偶爾會離開小村莊一段時日,出門探訪一些名山古勝並採集些草藥,每次離開約莫月餘,即會返回小村莊。
所以李珣並沒有特別將這件事擺在心上,自行返回屋內煎了一副養氣補血的水藥讓燕珮服用。
李珣雖然還是不知道為何燕珮會身受重傷流落至此,其實江湖上的這些恩恩怨怨,他也沒有多大興趣去瞭解。
可是自聽到燕珮自幼是孤兒這件事之後,雖然詳細的情形李珣並不清楚,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她的身世定是相當坎坷。
所以在李珣心中,只對燕珮產生了更多的憐愛,所以神色間總會帶著絲絲地關愛,溫柔體貼地照顧行動仍舊不便的燕珮。
而燕珮自讓靜心師太收養後,除了師父以外,又何嘗有過任何一個人會對她如此細心呵護。
李珣溫暖的舉動撫慰了燕珮受傷的心靈,讓燕珮不由自主地將自己一顆芳心暗暗許給了李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