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虹管》朝月（七）02/07

李晓英走了过后，萧敏开始还没有觉得什么，毕竟还小，总以为母亲过段时间就会回来。只是后来有一次下午，萧永宏简简单单的做了油醋面，萧敏却还是和平时一样的在院坝里面调皮，丝毫没有想吃面的意思，最后甚至捡起地上的土块打向自己父亲。萧永宏正蹲在地上吃着碗里真的只有一点油花，一点醋的白面，实在是被萧敏惹火了，便捡起刚才萧敏打向自己的还没有完全散开来的土块，又打向了萧敏。萧永宏自从李晓英走了过后，便有时会变的情绪极不稳定。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卑感，后来萧敏也完完全全的继承了自己父亲的那种好像与生俱来的自卑感。

虽然萧永宏用的劲不大，但对于萧敏这样的小孩来说，还是有些痛的，萧敏也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有些玩脱了，便强忍住背上像针扎一样的疼痛，继续蹲在地上用手指在土院坝上画着圆圈。萧永宏也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有些过分了，他心里很想上前去问一问萧敏刚才有没有伤着，但是很奇怪，好像自从李晓英走了以后，他和自己儿子的关系就有些生份了。

不仅是萧永宏觉得自己和萧敏的关系疏远了，萧敏也觉得自己和父亲有那么些稍许的陌生。

小时候的记忆多是模糊的，时间也就显得有些快。上学路上的树枝已经变得光秃秃的，天气也已经冷的有些刺骨，和秋天快要到冬天的时候吹大风只是冷表面不一样，冬天的冷是深入骨头的寒冷，穿再多的衣服都没有太大的作用。只是等到萧敏长大以后才知道，衣服好的话，冬天也可以穿的很少。萧敏的那一年，还没有像后来那样规定满七岁才能够上一年级，按照萧永宏的计划，明年萧敏五岁的时候就可以上一年级了。只是在确定萧敏要上一年级后，学校便早早的组成学费的预交了，这也是没有办法，那时候的农村还比较穷，以前便有过本来小孩家长说好的等孩子上了学就把学费补上，结果等到开学的时候，甚至等到秋收的时候，小孩家长都没有把学费送来。那时候还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学校不可能是慈善机构，毕竟还有那几个老师要养，所以每年就只有先落实学费预交的事情。

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便是从众心理，总觉得特立独行，和大部分人不一样，便是自己吃亏了，萧永宏毕竟是农村出身，再加上这么多年婚姻和生活把他完全折磨成了最普通的人，所以对于儿子这几天一直说的交学费的事情也没有怎么上心，他想的便是等到最后都交的差不多了，然后再抽出一部分钱给自己儿子预交书本费。

哪里知道萧敏却不是这样想的，这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情，班上虽然已经预交了书本费的学生还不多，但是总有几个已经交了，正好那几个同学看着就是家里条件比较好的，不光是穿着收拾，而且脸上随时看着都是很平静的，虽说都在农村，但是也有家里条件相对较好的。萧敏在自己母亲走了以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他却也有些说不上，只是平时在家说的话比较少了。

早上依然起来的很早，毕竟小时候老师要求的9点就睡觉，那时候老师的话可比父母的话要管用多了，毕竟老师代表着一种权威。早饭依旧是一大碗比较粘稠的稀饭，只是今天里面加有玉米面，饭有些黄，吃一口下去，喉咙里可以明显感觉到没有磨的太细的小的玉米碎粒。但那时候确实是觉得有些难吃的。

“老师昨天又在说预交学费的事情了。”

“哦，班上有好多人交了的哦。”

萧敏听见自己父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多半父亲今天又不想给他钱去预交了。

“有好多人都交了的。”

“不慌塞，还有半年才开学，总有人没交塞，你怕啥子嘛，万一交了这个钱丢了还不好说。”

萧永宏吃放的声音很大，这个问题萧敏从小到大都比较反感，因为在萧敏眼中开来，吃相不好就是一种没有教养的体现。

“都交的差不多了，我再不交都没法去上学了。”

“那个给你说的哦，你们老师说了的啊。”

萧永宏蹲在檐砍石上用筷子刨着碗里的玉米面稀饭，萧敏则是坐在也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小圆木桌上。

“哎呀，反正就是没法读了，老师说今天必须要把预交的钱交了。”

萧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学校有个姓杨的老师确实给他们说过这样的话，是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说的，这对于萧敏来说是很丢人的一件事情。

“交好多钱嘛。”

“50块钱。”

萧永宏现在身上倒是有50块钱，但是今天自己还要上街卖米花糖，身上能够周转的钱肯定越多越好，便有些不想把钱给萧敏去预交学费了。

“我这今天还没有钱呢，等过两天嘛，过两天有钱了我把钱直接给你三娘杨老师，你看可以不啊。”

萧敏有些不开心了，甚至隐约有些生气，自己母亲在家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毕竟还可以和母亲撒娇，但是两个大老爷们也就只有正常的交流了。萧敏顿时觉得有些委屈，本来自己母亲走了以后，他不管是在波娃子还是自己同学眼中，有些暗暗的抬不起头，连说话都没有以前那种轻松活跃的样子了，这在别人眼中是懂事的表象，但是毕竟是个孩子，天性肯定不能被磨灭和取代，虽然萧敏在这对时间掩饰的很好，但在看见父亲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感觉丝毫不在乎的样子便更加的觉得委屈了。

萧敏默默的走到放洗脸盆的木头架子前面，他现在刚好和木头架子一样高，平时洗脸要不是把盆子放在地上，要不就是自己母亲把帕子弄好给他洗。萧敏在洗脸架子面前沉默了一会，突然毫无征兆的便哭了出来。

“你哭啥子嘛，我不是说了再等两天就交的嘛。”

萧永宏也有些生气了，总感觉自己儿子不懂事，不会为他分担考虑。他看着萧敏，萧敏却没有看着他。

萧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哭泣，要是母亲在身边就好了，只是越想越着急，便有些气急败坏的托着木架子上的脸盆往院坝里摔。萧敏这个时候的力气出奇的大，连带着木架子也倒在了院坝里。脸盆还是养那天萧敏钓上来鱼的那个，现在看来多半是摔坏了，毕竟是塑料的。

萧永宏确实被吓着了，以前李晓英在家的时候，儿子的心思他都懂得，而且那时候萧铭脸上都是笑嘻嘻的，自从李晓英走了以后，可以明显看出来萧敏和以前不一样了，至少说话的时间少了好多。

最后还是萧永宏妥协了，他把50块钱认真的放在了萧敏的上衣荷包了，然后还是不放心，便拿针线把荷包仔细的缝了起来，还嘱咐萧敏等到学校的时候让老师拆开。等到父亲做完这些后，萧敏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时间对于小时候真的过的有些快了，已经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日子还是像以前那样过，只是中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比如有一次萧敏在学校吃完饭以后本来打算休息的，结果肚子便传来一阵阵痛，一个没有憋住便感觉到两腿之间一股热流。那时候还以为是个意外，只是长大后才知道那是他们萧家遗传病的一种，这几乎折磨着他各个年龄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