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之死（十六）

这个柔弱的看不见的小生命，她是什么样子呢？雨儿痴痴地想着。

等到能够约摸出孩子的性别时，多多偷偷地带着雨儿到黑诊所去做B超。

其实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对于雨儿来说都是自己的骨肉，都是自己的宝贝，都是自己要用一生好好守护的生命。而对于钱多多来说，他一心想着要儿子，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雨儿去检查。

“好像是个丫头。”大夫轻轻地告诉多多，多多心里一阵发凉。“哎，雨儿啊，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我们老钱家还指望你生儿子呢。”多多神神巫巫地念叨着。

雨儿心下更是紧张，因为多多的眼神很怪异，很茫然。

之后的日子，好像是连阴天积聚出来的大暴雨。三天两头的，多多总会找茬吵架。一吵架就来气，一来气就动手打雨儿。

雨儿不哭，只是使命地护着自己的肚子。多多一想到雨儿肚子里竟然是个女孩，心里就来气。死命地推搡雨儿，好像命运可以反转送给他一个男孩似的。

会不会是大夫看错了，对了，人家本来就说是好像的嘛。又不是确定的，不行，等生下来就知道了。万一是儿子，可不能让他在雨儿肚子里受了罪。

就这样，钱多多一阵一阵地抽风似的折磨雨儿。雨儿下了决定，等到孩子出生了，稍大一点，就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卑劣的家伙。

雨儿不傻，只是不想让自己因为这个根本不爱的男人痛苦。钱多多在怀疑雨儿怀的不是儿子之后，就公然带着一个发廊小姐在县城住下了。

对于雨儿可以说是不管不顾了，加上心思没有用在生意上，很快之前积攒的钱就花光了。

气急败坏的钱多多把这一切都归罪到雨儿身上。竟然公然带着发廊小姐回到了家里。吆三喝四地让身怀六甲的雨儿伺候着他俩。

雨儿忍着，不想让他伤害到肚里的孩子。但是把他和发廊女在一起的情形都偷偷拍了下来。

葛婶不放心闺女，过来看看。不看不要紧，雨儿正撑着虚弱的身子做饭。钱多多和发廊女把腿翘在茶几上，打情骂俏地看着电视。

葛婶一下子就气炸了。随手抄起一个板凳胡乱挥舞着扑向钱多多。钱多多回过神来，也不示弱。一手抓住板凳夺过来扔在地上。“好啊，居然进门就打。行啊，把你闺女带回去吧。自打过门就哭丧着脸。这可好，我的钱全给她这哭相给败光了。现在怀了孩子，居然是个丫头片子。你说，我要她给我生个丫头片子有什么用。”钱多多把自己憋在心里的怨气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葛婶终于看清了钱多多的真面目，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好好的姑娘，硬是推到这火坑里了。我还怎么活啊。”

雨儿听到外面的动静，转过身来，收拾好自己的包裹。很冷静地拉起母亲，“妈，咱回家吧。”葛婶看到雨儿如此镇定，好像这一天是意料之中的样子。

“好，雨儿，咱们走。回头就离婚。”葛婶拉着雨儿出门，回头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

回到家中，雨儿什么也不说。葛婶要她打掉肚里的孩子。雨儿坚定地摇摇头，那样子让葛婶感到内疚而害怕。

是啊，要不是自己贪财，雨儿也不至于活成现在这个样子。谁知道钱多多这个狗改不了吃屎的家伙，居然在娶了雨儿之后还是这副德行。真是自己瞎了眼，把女儿推到了火坑了。

雨儿的神态就像出嫁前一天晚上，隔着院门哭过之后。好像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的感觉，让人看着瘆的慌。雨儿的脸色惨白，该干啥干啥，就是不说话。

葛婶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姑娘是亏欠的。从小跟着自己受苦供哥哥上学。长大了又用自己终身的幸福换来哥哥买房子的钱。

其实，葛婶也盼望着雨儿在和钱多多结婚之后，能够怀上儿子，毕竟这在农村是头等大事。

现在可好，虽然说一气之下接女儿回来。可以后的日子该咋办啊。一眼看出，钱多多对女儿已经厌恶至极，自己也不能把亲生的闺女再推出去。

自己老了，还指望养大了儿女享享清福。哎，谁知道雨儿表面上柔柔弱弱的，但是骨子里的倔强跟自己是一样的。是的，倔强，对于自己厌恶的人和事怎么也表现不出来讨喜的样子。

已经委屈雨儿好多年了，为了石头，为了这个家能有个男人撑起来，她和雨儿都作出了莫大的牺牲。现在石头终于买了房子，要娶媳妇了。可以说，自己和雨儿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是的，可以松口气了，可是苦命的雨儿居然在肚子里怀上孩子的时候，跟男人闹别扭。看来雨儿肚子里的孩子也注定是个苦命的孩子。

想着，想着，葛婶不由自主地抹起了眼泪。

多多气不过，还想着万一要是儿子的话，一定要让雨儿还回来。隔三差五地来葛婶这里闹腾。说是接雨儿回家，但是没有一点诚意。后来索性只要多多一出现，葛婶就一盆洗过衣裳的水泼过去。

多多左闪右跳，趁机观察看雨儿到底怀的是儿子还是姑娘。据有经验的老人们说，怀男孩的肚子会看着精干，怀女孩的就显得邋遢了。

雨儿是个干净利落的人，看肚子真是看不出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