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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反思文革,不妨温习一下这部电影!

2017-11-14  本文已影响691人  张天福爱电影

文革已经过去五十年了,现在有很多人提出要反思文革,连人民日报也发文说要以史为鉴。

勿忘国耻嘛,反思文革,我觉得自然必要的,但是从哪个角度来反思呢?是老调常谈,三七开评价毛泽东的功与过?还是翻出诸如刘少奇、彭德怀等人的那些冤案来晒太阳?哪些是对当下有意义的反思呢?

我平时喜欢看电影,也在想:在诸多反映文革的电影中,有没有一部作品,是直面文革,有超越文革的呢?

想来想去,我想到了它——谢晋导演的《芙蓉镇》。

谢晋代表作《芙蓉镇》

按照惯例,我们先梳理一下这部电影的剧情。

电影被设置在中国西南边陲三省交界处的芙蓉镇,那里民风淳朴,远离政治中心。故事开始的时间在1963年,那时文革还没开始,但阶级斗争早已蔓延到这个小镇了。

芙蓉镇中,有个叫胡玉音的妇女,美丽善良、丰乳肥臀、勤劳向上,和丈夫桂桂一起经营一个米豆腐摊。因为服务好,加上胡玉音的美丽大方,米豆腐摊深受小镇人的喜爱。

凭着勤劳的双手,两年不到的时间,胡玉香夫妇便挣钱买下贫下中农王秋赦的宅基地,盖起了新房做店面。

如果没有阶级斗争,胡玉音夫妇的生活应该是美好的

树大招风,胡玉音一家的发迹也招来了外来干部李国香的嫉妒。李国香原是国营食堂的经理,因服务不好,经营不善,门可罗雀,遂嫉妒生意蒸蒸日上的米豆腐摊。

后来,她通过当县委书记的舅舅这层关系,调任为小镇革委科长,回到芙蓉镇后,李国香便以阶级斗争为由对胡玉香展开调查和批斗,并诬陷其与管理粮库的谷燕山存在不法交易。

胡玉音夫妇内心恐惧,把辛苦挣来的1500块钱托付给干哥哥黎晚根家保管,胡玉音自己则躲到广西亲戚家躲避风头。

晚根则也是出于恐惧和对党的“忠心”,把钱上交革委会,揭发了胡玉音一家,从而保住了党籍。

胡玉音的丈夫桂桂性格懦弱又鲁莽,一怒之下想要杀害革委会成员,失败被捕。

当胡玉音再次回到芙蓉镇时,得知丈夫已经死了,而自己也被划成了黑五类中的富农,每天和右派分子秦书田一起扫大街。

时间推演到1967年,文化大革命爆发,酝酿已久的政治风暴席卷全国,国家秩序大乱,李国香也在动乱中打倒,遭红卫兵羞辱,和秦书田、胡玉音一起扫街。

原来的贫下中农王秋赦在这次风波中投机成功,摇身一变成为革委会支书,趾高气扬,私欲膨胀。

不久,李国香被平反,官复原职,重新掌权,两人勾结在一起,变本加厉地迫害无辜者。

与此同时,胡玉音和秦书田在扫街的过程中,两人暗生情愫、结合在一起。不久,胡玉音怀上了秦书田的孩子,两人不顾王秋赦的羞辱,毅然结婚。

这也引来了李国香的愤恨,她率领红卫兵将这对新婚夫妇抓捕,秦书田被判刑10年,胡玉音也不得不带孕扫街,多得邻里相助(尤其是善良正直的谷燕山),得以母子平安,顺林熬过10年浩劫。

文革结束后,胡玉音案得到平反,组织上归还了之前的新房和缴获的1500元钱,但秦书田还被关在狱中。

直到1979年,秦书田终于出狱,一家三口终于团聚。组织上决定让他官复原职,重新担任县文化馆的馆长。而此时的他,经历过这场政治苦难之后,只想陪在胡玉音和孩子身边,一起卖米豆腐,彻底远离政治,平静地过老百姓的日子。

十年浩劫之后,因为后台够硬,李国香依然身居权力高位。相比之下,投机分子王秋赦则成了疯子,流落街头,遭万人唾弃。

至此,这场意识形态主宰下的政治浩劫终于过去,芙蓉镇米豆腐店的生意又变得风风火火,但谁也不敢忘记曾经的伤痛。

这部电影虽以胡玉音和秦书田为人物主线,但其实是一部群戏,各色人物登场,把这场浩劫呈现得全面而细致。

谷燕山,一位参与过解放战争的退伍军人,解放后调到芙蓉镇做粮食管理。此人在战争中负伤,丧失了性能力,李国香曾想诬陷他和胡玉音之间有权色交易,知道真相后便用别的理由诬陷。

谷燕山善良正直,爱党爱国,面对革命动乱,心中有怒火却无从发泄。在必要的时候,也为受难者伸出援助之手。我个人认为谷燕山这个角色,或许就是谢晋自己对文革的立场,同时也是对当时党内有良知的老同志如周恩来、李先念、陈毅的真实写照。

黎晚根,年轻时曾和胡玉音青梅竹马,因胡玉音的母亲做过妓女,成分不好,为保住党籍,有个好的政治前途,黎晚根最终没有和胡玉音结合,而是选择了一位贫下中农妇女。但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彼此以干兄妹相称。但是,在强大的政治压力面前,他还是出卖了她。之后,面对胡玉音承受的苦难,他内心也一直很煎熬。这也是真实人性的写照。

李国香,红五类,根正苗红,靠舅舅的裙带关系当上了干部。起初在国营食堂当经理,把国家财产经营得一塌糊涂,后来当革委会科长,一心搞阶级斗争。起初,她心仪谷燕山,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更硬了心把“斗争”进行到底,险些把自己也斗死了。这个人物,应该是映射江青。

王秋赦,贫下中农,好吃懒做,无赖一枚。在阶级斗争中靠投机获取私利,与李国香狼狈为奸。但因为没有李国香那么强硬的后台,最终沦落街头。

桂桂,胡玉音的第一任丈夫,性格懦弱却鲁莽,刺杀革委会成员失败后被迫害至死。这是一个被“阉割”掉的男人的典型。

在对这些人物的刻画中,我们似乎看到了整个文革的全貌,它使我们不得不问: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场政治浩劫。但谢晋给出的答案却不一样:它表面上是意识形态的、政治的,实际上是人性的、文化的。当人性的弱点不幸地遭遇到政治风暴时,一场波及平民的灾难就开始了。

影片有几个细节很值得注意。

首先,是影片开始时介绍故事时代背景的画面中,很多人都喜欢胡玉音夫妇家的豆腐,但男人们都不自觉地出言调戏。

第二,是心仪谷燕山的李国香主动向对方示好,却得不到对方积极的回应。这使得她的嫉妒心与日俱增。

第三,是投机成功、翻身得意的王秋赦躲在床头反复抚摸佛像的乳头,简直猥琐!

第四,是秦书田向革委会提出结婚申请时,王秋赦问他:“你们知道深浅啦?上手几次啦?”秦书田躬身哈腰地说:“不敢不敢,这个不敢,上级不批准我们不敢。”当时的组织纪律,既要管脑袋,又要管裤裆,这可谓双“管”齐下。

这四个细节,其实是在呈现中国人普遍的性压抑状态。性压抑长期得不到释放,则会酝酿出一系列的问题:男人在性中得不到满足,就会转化成暴力;女人在性中得不到满足,则转化成嫉妒。

它似乎在向我们暗示:在中国,披着意识形态外衣的阶级斗争,其本质上长期性压抑的能量集聚到一定程度后的全民大爆发。而造成这种性压抑的根本原因,是几千年的集权统治。在这种政治高压下,想要存留个体生命,必须经历一个残酷的异化过程。

从谷燕山的人物设置上,也能看出这种无奈:他心地善良、充满正义感,似乎时刻都能爆发小宇宙。但导演又把他设置成一个性无能,这就是在集权环境下求生存,必须要完成的或主动或被动的阉割。

但谢晋和《芙蓉镇》的伟大之处,并不仅仅在于它反思了文革的原因,呈现了浩劫的残酷,而在于它借如此残酷的环境,讴歌了两个平凡生命的抗争与追求。

影片的后半段,用了很多镜头去描绘胡玉音和秦书田两人在扫街过程中暗生情愫,并最终结为夫妻的过程。

起初,他们彼此陌生,胡玉音甚至憎恨这个右派分子给自己带来晦气。渐渐地,他们越走越近,相互鼓励,相依为命。

有一段情节,是在扫街过程中,秦书田教胡玉音转变心态,用跳西洋舞的姿态和节奏来扫街。至此,扫街转变成了他们在苦难岁月中最值得开心的事情。

任何苦难都阻挡不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即使在血雨腥风中,依然有种子在坚硬的石头下破土而出,迎接阳光雨露。

也正是因为这股对生命的热爱和追求,在向革委会申请结婚被拒后,秦书田才第一次理直气壮地控诉道:“我们黑我们坏,可我们总算是人吧,就算是公鸡和母鸡,公猪和母猪,公狗和母狗,也不能不让它们婚配吧。”

看电影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力量,让秦书田能如此爱,如此顽强——活脱脱像一颗铜豌豆。回看他的履历,才找到答案——是文化精神。

阶级斗争之前,秦书田是文化馆的馆长,自然学富五车,又热心于在乡村收集民歌,这让他在年轻时便吸取了文化和土地的滋养。胡玉音和桂桂结婚时,他还亲自为其谱写喜堂歌。

其中有一个细节让我很动容。潜逃回芙蓉镇的胡玉音,在暗夜来到丈夫桂桂的坟前,遇到秦书田,她问对方是人是鬼。他说:“我呀?这怎么说呢?有时候是鬼,有时候是人。”

胡玉音走后,他一个人继续坐在乱风岗鸣唱哀乐,在死亡和悲哀中获得对自己不幸遭遇的谅解。

正因为在文化和土壤获得的滋养,才让秦书田在动乱中坚韧而豁达地活着,才让他在被判刑时对新婚妻子胡玉音鼓励道:“像牲口一样活下去,活下去!”

他太明白在那个时代活下去的意义了。

这股力量,最终让他守得云开见月明,获释回家的秦书田在船上遇到仍居高位的李国香(如此丧心病狂,但她似乎也没受到因果报应)。当她略显愧疚地问秦书田:“一切都过去了,也许我还可以帮你什么忙?”

秦书田一阵冷笑,问她:“我看,你还没成家吧?”

李国香撒谎说:“我这就到省里去结婚。”

原来,最大的报应不一定是牢狱之苦,而是内心荒凉,孤苦一生,永远失去了获得幸福的可能。在秩序失控的环境中,或许国家法度无法实现完全的公平正义,但她终究输在了伦理和人性上,这是自然法,是天道!

善良的秦书田劝告她说:“安安静地成个家,学着过点老百姓的日子,别总想着跟他们过不去,他们的日子也容易,也不容易。”这是慈悲!

在所有文革题材的电影中,它很独特的一点是:这部电影并没有把镜头对准北京天安门,也没有对准刘少奇、彭德怀等政治人物的冤案,更没有对准红卫兵小将们的暴动,而是把焦点锁定在了政治风暴的边缘芙蓉镇,锁定在了最善良无辜的小百姓身上。

大人物彭德怀被运动破坏!

这正是它的高明之处,它使我们跳出政治局限来思考,用超越政治议题的眼光来反思这场浩劫,最终从人性角度去剖析,也因此获得了更广阔的时代性警示。

影片最后,看着发了疯流落街头的王秋赦反复喊“运动了,是该运动了。”,秦书田说:“世道不变,要是不防着点,他说的兴许是个道理。”

做一个乐观些的猜测,今天的时代精神已经和五十年前有了本质的变化,人们已经不太可能再经历文革这样的政治浩劫。但人性更稳定,更持久,它的弱点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被克服(甚至永远都无法被克服),这便是我们当下反思文革的切入点:

时刻警惕人心性中“恶”的集体大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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