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任，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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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当周筠满大街找汪柒然时，哪还有他的影子。
风霸道地响着，淹没了她的哭声，路旁枯萎的树枝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在狂风中战栗着，洒落在地上的碎纸片，被卷上空中又狠狠摔落下来，头破血流。
那天周筠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看见旁边有个舞动的身影，就去凑了个热闹。
一个街头卖艺的男人正跟着音乐的节拍孤单地跳着街舞，没有观众。
周筠那时刚失恋不久，心情很不好。她愣了一会儿，鬼使神差，飞快上前把舞者的帽子扯掉，俏皮地戴在自己头上，扭起腰身和他斗起了舞。
周筠刚跳了几个poppin机械动作，那人就开始大幅度玩弄技巧，翻滚、倒立、弹跳，长长的领结在跳动的过程中随风摇摆，可以说是质与美本尊了。
她很好奇，一位有着专业水平的舞者为什么在街头卖艺？这样想着，脱口就把疑问提了出来。
蹲在地上正收拾东西的男人听了，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像匆忙不息欲破土而出的笋芽，惶然不知所措却又锐不可当。
他起身的同时，周筠非常自觉，把目光闪到一边。那一刻，她感受到了这是一个孤立无援时总喜欢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人。
她并没有罢休，强制性拽住他:“喂，你哑巴？”
男人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吐出一句话:“说，为什么跑上来捣乱？”
周筠使用了漂亮女孩特有的撒娇优惠券，一吐舌:“就不告诉你，咋了？”
他摇了摇头，闷头走路的样子真是一头倔驴，不再搭理她。
“喂，你叫什么名字？”周筠望着他的背影，大喊。
“汪柒然。”他终于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02
无数个独舞双人舞的配合后，从互怼的日常到打情骂俏的暧昧，他们的关系也在矛盾中悟出相处融洽的方式。
汪柒然真的不爱说话，和周筠在一起时一般拿不定什么主意。
比如约会，周筠问:“柒然哥哥，我们是看完电影再吃饭，还是吃完饭再看电影？”
柒然摆了摆手，摇头不知。
周筠也不责怪，自顾自玩，大眼睛一眨，从柒然钱包里掏出一枚硬币抛向空中，然后用手一捂，问:“你猜是反面还是正面？反面吃过看，正面看过吃。”
哑巴柒然跳了几个机械舞动作，表示无语。
比如她心血来潮，读《林微因经典全集》，然后开始八卦:“假设林微因选择了徐志摩，你说她会幸福吗？”
柒然无从回答，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无关紧要，周筠自问自答:“不可能，那个姓徐的是个沾花惹草的主，不可取。”
柒然搓了搓手，没有回答的意思。
周筠强势，有时候无理取闹。有一次她生日，也是他们相识以来她的第一个生日，准备约上一帮朋友热闹热闹。
柒然因为有事走不开，提前把礼物买好，快递给了她。
周筠一看那么多人围着自己转，唯独他未到场，礼物拆了，却朝地上一摔。
那是个会跳舞的小男孩，强烈的幸福感让其摔倒在地也不气馁，激情四射地舞动着。
因为失落，周筠喝多了，给柒然打电话要挟，限他十五分钟内到场，否则从此各不相干。
接了她的催命电话，在城市另一区域的柒然放下手头工作，开着车快马加鞭赶了过去，眼看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路程，后面冷不防冒出一辆车……
03
没有等到柒然到场的周筠傻了，满大街找他，悔恨交加。
他在哪里？还会默默帮她拖地洗碗撸起袖子就干吗？还会忍受自己喋喋不休屡教不改的诸多毛病吗？还会闷声不吭在自己难过时耐心倾听那些牢骚话吗？还会一闻到榴莲的味道就想吐却买给喜欢吃榴莲的自己吗？
没有卖艺，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只有肆虐的寒风自私地发泄着对天气的不满。
“我错了柒然，只要你愿意，我一定改掉自己的臭毛病。”
她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难以捕捉到那个举止平和、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佛系而独特的男人。
“嗨，一个女孩家家大半夜的，也不怕出事。”
是柒然的声音，是他。
“你……”她望着他，眨着失而复得却不敢相信的眼神。
“你什么你？走，给你补过生日。”柒然说着，习惯性地起了范，连连翻了两个跟头。
周筠一把拉住他:“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竟然活着过来了？”
柒然讲了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惊险历程。知道十五分钟只是周筠的气话，他依然开着快车，想尽早到达。
可是后面那辆车的速度比他还快，就在柒然闭着眼默念“完了完了”之际，那辆车与他擦肩而过，撞在了路旁的树上。
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撞的是路旁边的大树，不是我。”
“那就好，那就好。”太过激动，她哭了起来。
他替她擦去眼泪，柔声问:“别哭了，给你买的礼物喜不喜欢？”
想到那个被自己无情摔坏的会跳舞的小男孩，她歉疚得无地自容:“好神奇的小男孩，不过我还是喜欢会跳舞的真男人。”
他乐了:“跳给你看。”说罢利索地做了个旋转的动作。
04
两个人没有互相表白，就进入了谈婚论嫁阶段，经过双方父母见面等一系列的程序后，他们举行了订婚仪式。
就在订婚当天，周筠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个姑娘打来的，自称是汪柒然的前女友。
对于现任女朋友来说，“前女友”这三个字敏感的程度不亚于正走着路，突然踩到一颗定时炸弹。
“这个时候来骚扰自己，准没好事。”周筠想着，心怦怦跳得很欢，疑信得失参半，有点复杂。
前任说得不多，简单几句话足以打乱人心:“听说今天你们订婚了。请问你有没有想过去查查汪柒然的老底？女孩子的终身大事难道不应该谨慎为好？千万别被渣男骗了。”
“我们认识一年多了，了解不了解与你无关。”接电话的时候，周筠开了免提，当时亲戚朋友满满一大桌子人全听到了她俩的对话。
奇怪，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没有人说话，妥妥汪氏家族的哑巴们。
挂了电话，周筠问汪柒然:“在一起这么久，你没说过前任，我也不在乎你有前任。只是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事让她这样评价？”
事情来得突然，柒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识大体的亲戚朋友一一借口离开包间。小情侣之间闹别扭，外人无须掺搅。
彼时前任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说的话好像她在场:“是不是没人回答你？知道为什么？汪柒然不会说的，更不可能让他们说，ok？”
周筠灌了一口酒，对着手机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能不能爽快点？”
“你们仅仅认识一年，你就自以为了解他，我比你多认识他一年都不敢这么说。你所经历的订婚仪式，我也经历过，而且和他把婚礼都办了。结婚当天，我在卧室里听到他和一个女人通电话，说根本不爱我，结婚全是为了妈妈… …”
没等她说完，柒然一把夺过手机:“殷诗诗，等仪式结束后，我答应你，你想怎样闹就怎样闹，行不行？”
05
所有长头发大眼睛的美女标识殷诗诗都具备，有一点与众不同，腮骨大得可以栓一头宁死不屈的牛。
因为五官分明，所以暗藏的悲哀像是涂抹均匀的泥浆面膜，额头那里没有厚一分，嘴角那里亦没有薄一分。
她个子很高，穿上高跟鞋更高了，以至于和周筠面对面较量时，眼光是俯视的。表情被悲哀弄得如此体面，连一点儿令人同情的地方也找不到。
三个人的游戏，尽管气势上赢了，亲眼见前任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走过来，她的眉头还是微微蹙了蹙。
“如果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依然选择和柒然在一起，你还会说下去吗？”周筠的口气不像征询意见，像是让她知难而退。
“会。”她点了点头。说了她和柒然从相识到分手的过程。
柒然抽着烟，偶尔瞥一眼与他有关的两个女人在不远处的互撕，恍若隔世。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了。一个单身母亲独自带着孩子的苦处，可想而知。
三次拒绝再婚的机会，与儿子相依为命到现在。
上天有时就这么不公平，几年前母亲生了一场大病，如果不及时做心脏搭桥手术，生命堪忧。
为凑手术费，原本开着一家舞蹈工作室的他卖了股份。去街头卖艺完全是因为可以有充分的自由时间照顾母亲。
上手术台上之前，母亲握着儿子的手，让他接受舅舅介绍的姑娘。她不想把亲眼所见娶儿媳妇这件大事变成闭了眼的遗憾。
姑娘比他大四岁，虽然脾气不好，但对母亲孝顺。送饭拿药，跑上跑下，老人家能安然无恙出院，她付出了很多。
然而她并不是柒然的菜，他也曾多次强迫自己为了母亲尝试着去爱，但每次都事与愿违，屡试屡败。
在母亲与自我之间徘徊了很久，他决定牺牲自己，成全老人的心愿——结婚。
06
“你们结婚那天，与柒然通话的女人到底是谁？”周筠问。
“还能有谁？肯定是他的前任，或者他的前前任。”诗诗苦笑。
柒然走了过来，从裤兜掏出一把钥匙。
“汪柒然，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周筠，像你这种渣男不配拥有爱情。”
“为了表达道歉的诚意，请你把我们结婚时这把房门钥匙带走吧，房子你留着住。”
摸着钥匙，往事浮上心头，诗诗的眼泪终于成诗:“原来你宁愿舍掉房子，也不愿意爱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不是今天亲眼看到柒然的所作所为，周筠觉得，自己险些上了他的当。
诗诗说得对，相处一年真的不足以了解一个人。他当初能甩了诗诗，也能用同样的方法甩了自己。
她不打算把自己的终身托付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看来渣男不会忘记什么女人。在前任面前与前前任打电话，在现任面前拿房子钥匙补偿前任，如此花心大萝卜，不要也罢。
诗诗把钥匙还给了他:“我没有钱，但无功不受禄。你只需要告诉我，当时和你通话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就行，可别再祸害了人家。”
汪柒然拉过周筠的手，不再保持沉默:“没有什么前任，至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有周筠。根本就没有人和我通话，我当时知道你在卧室听着，才故意说给你听的。”转而对着周筠，“你信任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