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射认同现象

首发于微信公众号 梦旅小栈

1投射认同与心理咨询

投射认同是强制性的将个人的内部情况“安置”在外部人际关系的一种心理机制，这种强制性的心理投射意在强迫对方认同被指派的“角色”，被投射认同的人会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不是自己”了。投射认同是心理咨询过程中非常棘手的一种情况，它发生的时候常常导致无能为力的局面，因为语言交流在这个阶段是失效的。有来访者情绪激动之下掏出一把刀指着分析师，这种情况下分析师被迫接受到一个对方塞来的“命悬一线的体验”，而这个体验是来访者自己无法忍受的部分，他用行动的方式逼着分析师来接受它，“你来尝尝这个滋味就懂我了”。

投射认同的心理功能之一就是把自己的部分自体“投放到对方身体里去”，让对方帮助感受/或处理 极端的情形（崩溃、焦虑、恐惧等）。投射认同会将人际边界打破，具有非语言交流的特点，这是婴儿与母亲之间常用的交互方式。婴儿把自己的自体投射认同给母亲，再通过母亲的涵容功能将“过滤后”的自体“内射认同”回来，如此反复作用下婴儿获得了内心的净化与稳定，母亲则成为了“洗涤痛苦”的容器。分析师在咨询过程中也将充当类似母亲的这一功能，尤其对于存在母婴关系损伤的来访更是如此。这是一份艰苦的工作，因为有些投射认同的能量过大是会胀破容器的，比如刚刚提到的拿刀的来访，其投射认同的目标就是让分析师崩溃。假如分析师是不容易崩溃的那么这只会导致投射认同的手段不断升级，来访必须让分析师崩溃才能“表达”他难以忍受的东西（在另一种情况中，来访把好角色投射认同出去以与对方连接的方式获得安全感或自尊感）。投射认同概念是克莱因的伟大发现，这个概念被比昂发展为涵容与被涵容的动态互动关系。思想的种子需要在土壤中发育，人格的发展需要容纳性的环境来抱持。

当投射认同发生的时候有两种形式，第一种是一致性认同，分析师的感受就是来访所感受的，比如上一例中被刀子威胁生命的恐惧感。第二种被称为互补性认同，分析师所扮演的是来访重要体验中的施与者，比如来访呈现的是父亲批评孩子的场景，来访通过言语或者行为不断的激怒分析师意在让分析师进入发怒的父亲位置上，分析师一发怒投射认同完成了。或许有些人认为分析师应该坚持中立位置，应该回避一切不必要的情感卷入。但是事实却是难以做到的，没有人可以做到被威胁生命而不感到恐惧，没有人不断被冒犯而心态平和。拥有情感反应既是弱点也是优点，分析师恰恰可以通过感受而深入理解来访的内心。唯有靠近创伤才有机会修复创伤，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分析工作无法避免这种险境与绝境。

在心理咨询中最频繁运用投射认同的来访属于边缘型人格障碍，克恩伯格曾系统的阐述过对于边缘型人格的治疗策略，他将忍受攻击作为一条对于分析师的基本要求，同时还需要分析师能够辨认出自己与来访当下所处的角色位置。边缘型来访者会迅速切换自体状态，未被整合的客体将会以绝对好与绝对坏的极端形象循环出现，对应的自体部分也在极好与极坏之间摇摆，这将是一段疾风骤雨一般的整合历程。

2投射认同与成长

上文提到投射认同是婴儿运用的心理机制，它在母婴互动过程中帮助婴儿人格的发育。但是异常情况也是存在的，比如母亲不接受婴儿的投射认同。母亲不配合婴儿的自体交流必然导致婴儿人格发展的障碍，婴儿的人格将会成为贫乏的、碎裂的或者虚假的。

很多人格障碍患者的问题是他们的成长过程不仅没有被涵容过，反而是他们被迫承担了父母的投射认同。父母将自己的挫败与焦虑投射认同给孩子，这样的父母以一种假定孩子是某个角色或状态的方式与之对谈。比如孩子明明没用恐惧感却被安慰“不用怕”，又比如父母羞辱孩子让孩子感到自卑、无地自容，然后父母占据一个强者的位置俯视着孩子的痛苦处境，而实际的情况却是无地自容体验其实是父母自己无力面对的，他将这种痛苦丢给了孩子。

在我们文化中孩子承担父母的情绪具有很大的普遍性，父母对于孩子的占有与使用在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就体验过了（父母当年也是如此被他们父母对待的），这种代际关系导致“向下是使用关系”，“向上是被使用关系”，代际之间呈现出链条式的嵌套形态。向上服从，向下使用。代际传递过程会出现怨恨与谅解的循环，处于孩子阶段的时候可能会抱怨父母，一旦孩子成为父母角色就会以体谅自己的方式认同父母，因为孩子完全成为了当年的父母，他“理解了”。同样类似的循环传递在旧社会的婆媳关系中也是存在的，当媳妇的会被婆婆刁难，媳妇怨恨着婆婆的淫威。但是媳妇一旦熬成婆婆就心态逆转了，受虐者进入了施虐者的位置以后只会变本加厉的折磨下家。

父母借用孩子承担自己的情绪的现象拥有深厚的文化土壤，儒家的孝道思想提倡把自己贡献给父母，比如二十四孝图中各种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是说养不起老人的“郭巨”选择把孩子埋了以节省粮食，这个故事的核心观点在于申明“父母大于孩子”的伦理秩序，故事表达方式比较极端，但是不极端似乎不足以表明绝对关系。这不禁让人想到圣经故事里杀子的亚伯拉罕，上帝说杀了孩子才能表忠心，于是他就动手去做了。孩子必然需要经过一段完全被动的道路，有些时候道路会坎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