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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瓶沉簪折可奈何

2018-11-12  本文已影响238人  作者苏辰

来的不是我爸,是我二叔,直说我学习太晚,压力太大,可能梦游,把老师忽悠得晕晕乎乎,顺便给我准了两天假,说要给我看心理医生放松心情。

二叔开着我爸的车来,等上了车,我捏着兜里乔然还给我的虎牙,头上有点冒汗。

"叔,我早上把虎牙摘了。"我试探道。

“我知道。”二叔叹了口气,“溪源,你得跟叔说,你是怎么走到窗台上的。”

“我没上窗台,浩子一巴掌把我打醒了。我就是打盹,外面树上有个人叫我,我怕她掉下来,就想到窗台上喊人。”

“什么样的人。”

“红裙子,头发梳两个揪,特别长,绣花鞋,眼睛瞳孔特大。”

“你看清了,衣服是红的还是紫的。”

“红的,一身行头都是红的,一点杂色都没有。但不是鲜红,是朱砂那种暗红,显皮肤白。”

二叔咂了咂舌头,一打方向上了高架桥。

“叔,你往哪开,你这方向不对,用我给你导航不。”

“不用你导航,我导着呢。”二叔瞄了眼手机。

“你往哪导呢?”

“不是说去看心理医生。”

“不是,叔,我不是,你。。。”我脑子差点死机,他一个神棍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为什么不是带我回去施法?我对他这一套虽然将信将疑,但摘了虎牙就撞邪是我亲身经历,虎牙是他给的,难道他不该有善后措施。

“叔,你不打算看看我这虎牙。”我从裤兜里掏出虎牙来。

“人都找上门了,还让我看什么。你自己看看,根上是不是裂了。”

我心中一寒,展开手一看,虎牙上果然一道裂痕,黑乎乎的,像在油里浸过一般。

“叔,你是说,这是真的?”

“是做梦。”

“那虎牙怎么会裂,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二叔一个刹车,我没抓住,虎牙掉到座位底下。

“溪源”二叔表情异常严肃,“世上不止有一个现实存在。物质现实是现实,人心理的现实也是现实,不以意志为转移。这么说,你现在看到的我,不是真实的我,而是你眼里的我,你永远没办法直接看到我。物质现实要先进入你的心理现实,才能被你看到,被你认知。所以我们接触到的世界,是物质现实和心理现实共同作用的结果。从这个角度上说,物质存在与心理存在对我们的作用并没有什么区别。物质存在里,用刀可以杀人。心理现实也可以伤人,你受到的创伤,和物质世界的创伤感受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严重了也会死。治愈心理创伤与治愈肉体创伤类似,但方法不同。”

“你是说,我看到的女孩是我心理现实里的东西。”

“不是你的心理现实,是心理现实。”二叔道,“你应该听过集体潜意识,同一文化的人常常共享同一心理现实,在更深的地方,全人类都在共享同一个心理现实,也就是说,只要你是人,某些心理现实里的东西,我们看起来是一样的。这也就是为什么鬼故事都差不多,我们都有共同的恐惧,虽然个人有细微区别,但大体都是一样的。”

“叔,你这样像哲学家。”二叔说的话和平常的猥琐形象相差甚远,不明觉厉。

“是哲学,也是心理。我带你来找的这心理医生是我朋友,帮过我很多次。这方面我知道的跟他相比,九牛一毛。”

“他帮你干什么?”

二叔拉开车门,嘿嘿一声,又恢复了猥琐笑容,“帮我超度阴灵。”

我脊背一冷,迎面看到一只破旧灯箱:玉衡轩心理咨询。

“楚泽,出来接客!”二叔喊道。

我坐在咨询室浅绿色的沙发上,按楚泽的指令看着吊灯。他这间咨询室位于地下,虽然白天,也必须靠灯照明。

楚泽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高瘦,带一副金丝眼镜,眼神下垂,极为斯文。

“找到光点凝视,好,不要动。”

我盯着水晶吊灯上的亮点,余光看到他低着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白手套,很细致地戴到细长手指上,就好像要上解剖台,让我有想跑的冲动。

“哦,不好意思,个人习惯,强迫症。”楚泽扶了扶眼镜,钢笔在手指间转了一圈,敲在膝盖上的笔记本上。“你放心,你在那,我在这,我绝对不会碰到你。开始吗。”

“开,开始。”我咽了咽口水。

“当我手落下的时候”楚泽抬起手,停在我头顶的虚空,“你会进入催眠,你会看到一条隧道,一直向下,向下,向下”

我不知道他说了几次向下,他的声音温和却有极强威慑力,猛然之间他雪白的手套瞬间下落。我身子一震,顿时感觉自己倒了下去。混乱,大脑混乱,身下柔软,仿佛大海,仿佛云端。

“她叫什么名字。”

“谁?”

“你想看的人。”

“我不知道。”

“想着她,起一个名字。”

“红。。小红?”

“好,想她的样子,小红。”

“小红。”我念头一动,眼前隐隐生出红雾,红纱,红纱裙,裙摆,头发,红纱发带。

“小红。”

朦胧中,我听到壁灯中的电流嘶嘶作响,猛然间砰地几声,从门口处的壁灯依次爆裂开来,直到水晶灯上,爆裂的气流划过我的皮肤,水晶灯发出琳琅的响声,似乎有玻璃碎片掉落,屋里顿时黑暗。

我噌地睁开眼站起来,楚泽纹丝未动,一些碎掉的水晶玻璃从他头发上落下来,带着烧焦气味。

“继续。”楚泽敲了敲钢笔,发出哒哒声响。

“可。。可是。”

“没什么,这是常事。”楚泽说着,忽然抬起头,缝隙中透过的仅有亮光照在他眼镜框上,形成一点高光。

“小红,”他说,就好像在叫以为久违的朋友。“我们谈谈。”

就在这一瞬,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四肢窜动,如同不受控制的气流,它们捡起碎片,从虚空中拾得的碎片,在我的身体中聚集成形。

“哪里的书生,坏我修为。”我听到胸口传来刺耳尖啸,仿佛千万只蝙蝠刹那间从四面飞来,夹着少女清脆笑声,时空感从脑后一点点扭曲,砰得一声如吊灯般粉碎。

“白溪源、白溪源、白溪源、白溪源。”

车轮摩擦,玻璃炸碎,一切刺耳的尖啸,一切凄厉声响,随着坠落戛然而止。

这是夜晚,月明星稀的夜晚。我认得那颗柳树,石桥边的柳树。二叔家旁石桥。

那少女背对着我坐在桥栏杆上,肩上打了一把纸伞,血红的伞面,点染几颗白梅骨朵。

“花枝堪折,如何?”

“不折。”我说。

“瓶沉簪折,如何?”

“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归往何处。”

“枝下尘泥。”

少女转过头,乌发白面红唇,慢慢睁开眸子。

“白先生,此处有佳境,可愿与我同去。”

“赤练”我说,“我记起了,你叫赤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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