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知道了。”王懿挂掉了电话,突然间就愣神了。四年了,这四年里王懿没有回过家,而那个人,也从来不主动问候。但是听到他要去世的消息,王懿的心里还是动了一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吧,呵呵。”王懿不禁冷笑两声,打开了订票软件。
已是深夜,王懿还是犹豫的给主管打了电话,“主管我想请几天假,我家里出事了。”
“公司不是说了吗请假提前请假,你突然请假我怎么答应你,不过想来你也好几年没放年假了吧,算了,我明天帮你应付,明天给我打个请假条,你也该回家看看了。”
“那就谢谢主管了。”挂掉电话王懿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复,这几年一直也没有成为更好的人,学历问题家庭背景心理问题,压的王懿喘不过气,而他,总觉得这一切都是王懿自己活该。
“我让你不要考中技你上什么中技,能上高中上中技你可真出息你,上中技可以,听我的,去师范学院,否则免谈!”
“爸我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是木偶也不是你的傀儡!上学什么样子我不后悔就行了,人生是我自己的你能不能不要再插手了我求你了!!”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把你从两岁养那么大我又当爹又当妈我容易吗,我让你上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懂呢!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我给你下跪磕头求你了行不行?”
王懿从梦中突然惊醒,原来是梦,王懿无力的瘫在床上,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这样的梦影响然后一夜无眠了,只是她现在知道,再过几天,也可能是一夜,或者几个小时,她就要真正的和这些事说再见了。
已是凌晨五点,地铁也要开始运营了,王懿决定动身出发去高铁站,高铁回家59分钟,飞机还要转车,王懿心里默算了费用,没再多想,这也是她所能做的,最大诚意。
五点钟的街头伸手不见五指,王懿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进了地铁站,站在候车区,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王懿此刻的心情,四年没见怎么突然说不行就不行了,他不是一向很硬朗吗,现在躺在医院浑身插满管子他也肯定是不希望我见到的吧,他能等到我到家吗,此时王懿心中带着疑问又掺杂着一些焦虑。
“小懿啊你买票了吗,你爸刚才状况不稳定又抢救了,医生说没有多少时间了小懿,他可是你爸呀!”
“我大概七点半能到,你让医生用最好的药,我会赶到的。”说完王懿便挂了电话,默默又叹了口气,有事的时候才知道找我,我是佣人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呵呵。
被他逼迫上了高中的王懿并不快乐,学习强度大,压力大,加上他在耳边不停的唠叨不停的和王懿吵架,高二那年王懿抑郁了,整年的低烧嗜睡无人理解成绩下滑还有老师和他的嫌弃,让王懿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在一个吵疯了的夜晚,王懿躺在了国道上,那天是晴天,天上的星星很美,王懿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王懿想,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看星星了,远处两束强烈的灯光照过来,王懿闭上了眼睛。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一起传进王懿耳朵里的,还有一个男人的咒骂声,“想死别在这死,真是晦气!”可是王懿失望了,自己没有死,她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感觉自己宛若一个活死人。
“是王懿吗,我是哥哥,跟哥回家,哥劝你爸,我保证不让你爸伤害你好吗,跟哥哥回家。”顺着路灯,王懿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这是王懿的堂哥,他虽然有部分理解王懿,但是多数还是让王懿理解那个男人,所以王懿对他并不记恨,毕竟其他没有为她说话的人了。
那天回家后堂哥确实帮她阻止了那个人的暴力行为,也最后一次帮助了王懿,就是那次让王懿后来的一年里慢慢恢复了心智。
到高铁站了,王懿缓缓走进候车室,满脑子都是那个人如何伤害自己的回忆,想的头痛。候车室里三三两两的坐了一些人,有一对父女却狠狠的扎了王懿一刀,那个女孩睡在躺椅上,头枕在父亲的腿上,身上盖着父亲的衣物,睡的甚是香甜,王懿想想已经快二十年没有这样和那个人接触过了,以前的东西也忘的差不多了,自己可能和他也有这样温馨的场景吧。
到了发车时间,王懿检票上车,很快就入睡了。
“你高中不上离家出走你给我丢多大人了你说吧,现在我找个学校让你上你还不想上,你活的真是作践,你去上学我以后再也不管你。”
画面一转,来到学校,这个学校鱼龙混杂,一所培训机构而已,一年好几万的学费王懿实在不敢承受,学校的变态式教育也让王懿近乎崩溃了,王懿再次逃离,这次,王懿身边有了保护她的人。
“你怎么能这样!学又不上了,以后我的钱我也不给你花了,明天我就拿去捐款,全捐了,你真是不要脸,给钱上学都不上,还谈男朋友,你真是够可以的,跟你妈一个样!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你再不让那个男的把你带回来,我就报警他绑架你!”
“你能不能不那么激动!我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我今年已经19岁了我为什么不能自己选择,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我不是木头我有思想!”
“就这么说吧,你十点之前不过来我就要报警去那男的家大闹了!反正你不要脸我也不要脸!”
王懿刚想反驳什么,又发现了这是一场梦,这几年还是没能逃脱他的禁锢,后来男朋友到了宾馆见到他的时候,他一把掐住别人的脖子按在墙上崩溃了大喊,打了别人,跟男朋友谈条件的时候提了天价要求,而王懿,什么也做不了,最终谈判失败,王懿让男朋友开车回家,王懿也气愤的跑下楼,而那个人一直在后面紧跟不舍,一直在说些什么,王懿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只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她的鞋子也走湿了。
那时候王懿的心理问题再次吞噬了王懿,不能工作不能交流,而王懿的男朋友,却一直陪在身边。王懿很感谢他,一直到现在,在一起四年了,王懿本想年底回家偷了户口本结婚,现在想来,也不用偷了。
高铁到站了,天已大亮,王懿搭了便车到医院,站在急诊室门口王懿迟迟不敢进去,最后鼓起勇气,当王懿出现在急诊室门口,所有人都推着王懿往病床前,旁边堂哥告诉那个人“小叔呀,你看是小懿回来了,你快睁眼睛看看呀”
那个人睁开眼睛,费力的抬手想拉王懿的手,王懿那一刻还是胆怯了,一个很倔很倔的人眼前却气若游丝,王懿趴在他胸前,听见他缓缓吃力的说了一句“回…回…回..回-来-啦-…带…带…带-我-回…回…回家-吧…对…对…对…对-不-起…了…”
这时,原本抓住的手突然间失去了力气,与此同时心电监护仪上的警报也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不用抢救了,我放弃抢救,我是他的女儿。”王懿顿顿的说了一句话,医生递过来的同意书王懿用力的写上“自愿放弃抢救”此时心电监护仪上已是一条直线。
众人收拾好给他穿好衣服,王懿趴在他的耳边说:“爸,我带你回家了。”此时,那个人的眼角,滴了几滴泪花。
找好车从医院的大楼里出来,王懿发现,下雪了,地上已然是厚厚的一层,鹅毛大雪,就像十八年前那场大雪。
“王懿,该回家了。”
“爸爸,下这么大的雪,怎么回呀?”
“来,上爸爸背上,爸爸背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