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字土地情结心情随笔

土地情结(1)土地情结

2017-05-01  本文已影响1740人  李彦国
土地情结(1)土地情结

一座座山,一道道岭,一行行梯田,诉说着一个个冰与火,血与泪的故事,无耐的呻吟,凄凉的叹息,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曾经学着写过一篇散文,力图还原我们的祖上王金来这里定居的真实画面。为躲闭战乱,为甩掉追兵,他一直向东逃跑,至石麻寒已是灌木丛生,无路可走,求生的本能让他钻进密林,抓着藤条,顺着石麻寒艰难地攀上山岭,逃过了劫难。沿山岭继续东下,发现了悬崖上山岩洞穴里的一汪清泉。有了水便有了存活的可能。从此,在这里生存下来。再往后洪洞逃难的李姓和其它各姓陆续迁来,搭舍建村繁衍生息,以王金姓名命村名为王金庄。

王金庄村,四面环山,十分闭塞。西山叫黄龙顶,东山叫白虎山。西盘旱龙,不给吐水,东卧恶虎,虎视耽耽。直到上世纪七十代,子弟兵才在西山脚下,给开了一条长两公里的隧道,为这西晋桃源通了个走向外界的出口。千百年来,山民在这里垦山拓荒,修建梯田。放眼望,一道道梯田绕山转,向下看,土地连成片,向上看,满眼都是石头堰。

土地情结(1)土地情结

修造梯田,先民可是花出了血本的,远的无从查考,只知道他们饥了饿了,把肚子搭在堰头上倒倒胃,再继续干;近的,六几年,硬骨头王全有这一代人,勒紧裤带,忍着饥饿,呐喊着“万里千担一亩田,青石板上创高产”,给我留下了永远抹不掉的记忆。当时人们吃的那糠窝窝,吃到嘴里咽不下,咽到肚里排不出,往下咽难,往外排大便也难,当联合国农业署官员来考察,人们用苇席给其搭建临时厕所时,我就想,他们怎么也考察不出当时岩凹沟地堰根那一堆堆带血的粪便。

那时,我还是童年。有一天下午散了学,听大人们悲戚戚地议论着:金爱在大庾岭修建梯田,被活活砸死了。那幅血淋淋的脸,那带着尘土的蓬乱的头发,人们用耢抬着深一脚浅一脚从山上往下走的画面。历历在目。正值花季青春,尚未出嫁的年轻的姑娘就这样早早地简单地终止了鲜活的生命。

土地,是先民的血汗换来的。是人们的命根子,上世纪饿死人的统计里,没有一个王金庄人,最困难的那一年,我家八口人也分到了生产队的80斤玉米,加上打谷场里打下的粗糠和磨小米时脱下来的细糠,三搭配,做成糠窝头,糠不够吃再去河南省安阳一带买,到老我还记得上小学时一个小同学作文本上的顺口溜:“涉县王金庄,买糠到安阳,山高路崎人有劲,劳来劳去劳不上。”

有了土地便有了生命的保障,需要交代的是“仅仅是生命的保障”,只保饿不死,不保吃饱肚。在家里,父亲鼓励我好好读书,将来吃上玉米面,在学校,我问老师,是不是实现了共产主义,人类就能吃上玉米面了。摆脱吃糠,在我童幼的心里成为个人奋斗的强大动力,成为人类为之奋斗的终极目标。

星移斗转,改革开放的春雷在王金庄上空一声巨响,80后,90后从桃源口纷纷走出。祖上留下的这万亩梯田,就历史地落在了老人身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们赶着毛驴辛苦地耕种,一片也舍不得摞荒。严格地说,誓死坚守这块阵地的有两路人马,一路是走不出桃源口的人,这路人尚未找到桃源外的出路,走出去便是死。留下来,虽吃不饱,但饿不死;另一路人是,子女或本人在外面有收入,属中产阶级或更富裕的阶层。这路人,也绝不放弃土地,不是为了生存,是对先祖的纪念,是出于梯田文化滋养下的本能和习惯。

我,一60老翁,生于斯,长于斯,身居桃源,不复出焉。一生给土地打交道,和所有乡人一样,留下了难以割舍的土地情结。令人矛盾的是,我却提出了一个背叛性的人生口号——“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朝思暮想着鲤鱼跳龙门,17岁毕业后留校担任代课教师,一天挣那么一块钱,却不知羞耻地自称是中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高中教师,欣欣然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地认为是跳出了山门。当两个儿子毕业后,进城买房,娶妻生子,候鸟般一年春节回家见上一面,连土地毛儿也不再摸上一把,倒让我作难起来。种不了又丢不得。明知不种也饿不死,却不愿荒掉曾拯救过我生命的土地。有一次,连阴雨过后,田里杂草丛生,草比苗高,星期六锄了一天,只锄了一点点,干脆夜里戴上矿灯奋战了个通宵达旦,直至星期日连上三班。

生命,在渐渐地衰竭。我,干不动了。面对就要摞荒的我的梯田。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

土地,祖祖辈辈遗留下的土地,别了!

土地情结(1)土地情结

20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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