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以后（四十八）
2023年01月25日 第三百三十天
我们一起背过的诗词里，我最喜欢的一首是刘禹锡的《乌衣巷》。
我和你讲过，对这首诗的好感来自台剧《遇见王沥川》，虽也是偶像剧，但对比现在满屏的无脑甜宠剧还是高级不少，可见些许文化底蕴便能撑起全剧质感。
后来你提议去一趟向往已久的扬州，我查了查攻略，发现刚好可以顺便到南京，看一看诗中的乌衣巷和朱雀桥。
忆起那次旅行，虽然错过了四五月份的最佳游赏期，但六月下旬的扬州气候温润，同样舒适宜人，浓厚的文化气息和相对小众的景观想必是吸引你前往的渊源。相比之下还未到旅游旺季的南京已略显拥挤，好在咱们目的明确，直奔文学作品里提及的几个地方，晚上住宿在南京大学招待所。
诗中曲径通幽的乌衣巷如今再也寻不到当初的寂寥氛围，甚至在八九点钟的晚上，也拍不到一张清净的，没有其他游客混入的照片。同样在诗歌前两句的朱雀桥则幽静许多，很少有人专程去巡礼，我猜这名气的悬殊大概归咎于是否成为了标题。
和你在病床上面对面坐着的时候，我们一起回顾了这首诗，你在缺氧状态下依然可以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我也始终记得我们沿着文学的脉络走过的每一片土地，那都是我关于你最美好的记忆。
2023年01月26日 第三百三十一天
在“ONE”上读到一篇有关离别的文章，作者引用了王菲的《红豆》里面最经典那几句歌词。
我其实是不太喜欢听老歌的，尤其那些过于熟悉的曲目，却时常会因它们出现在某个场合的恰到好处而叹服，甚至热泪盈眶。
我心中最好的作词人是姚谦，林夕的多数作品在我看来是抽象且离散的，写意远大过写实，除了这一首。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是啊，再亲密再稳固的关系，终究也会漂散在湍急的时间河流里，而那潺潺水声便是互道别离。
2023年01月27日 第三百三十二天
新换的家居裤特别容易起静电，最近在家常被电一激灵，每次靠近门把手或水龙头时都有些心有余悸。
身边比我更怕静电的人不在少数，以前有个同事每次从我车上下来，都惊恐万分地用缩在袖子里的拳头快速推一下车门，即使这样仍免不了被电得一声尖叫，有时力道不够车门没关上，还不得不再重复一遍这“心惊肉跳”的一刻。
小时候的我对另一件事有相似的心理反应，在那个听磁带的年代，单面播放完毕后录音机按键弹起的声响也让我胆战心惊，我会习惯性捂住耳朵躲过那“咔”的一声。
这种条件反射带来的焦虑情绪，我从没在你身上看到过。从某个角度来说你是个有些钝感的人，不娇气，不矫情，爸爸常开玩笑说你像个“假小子”。大概也正因如此，你能与所有人在和谐氛围里融洽共存，同时守住内心的坚定，从不轻易被外界打扰。
2023年01月28日 第三百三十三天
今天大年初七，是上班族年后复工第一天，我和爸爸去了趟杨柳青古镇。
你生病前那些年咱仨基本每年去一次，散散步，拍拍照，逛累了就在一家名叫“菇浪宇”的火锅店吃顿饭，第一次去时我用店里的冰淇淋机打了好几支甜筒，吃得不亦乐乎，你时不时抛来个白眼，我装作看不见。
有意去找了下火锅店，发现早已歇业了，周围好几家店面门前也都挂着招租的牌子，在热闹的街景中不甚明显。
小贩聚集的那条街还是一样人头攒动，我和爸爸走走停停逛着，我不自觉想象着如果你在身边，一定会在我试图靠近摊贩的时候一把将我拉住，阻断那随时萌发的购买欲望。
兔年的到来让兔子形象的商品成为街头主旋律，孩子们手里举着的棉花糖有长长的耳朵，以及用贴纸装饰的眼睛和三瓣嘴，除此之外，几乎每个摊位都在贩卖盒装摔炮，一路走来耳边不停响起的噼啪声和满地的残骸碎片终于寻到了源头。
太阳缓缓落下时，爸爸说咱回吧，我说好。车停在了古镇以东的御河道边，比过去每次放的位置都远。刚停好车的时候爸爸让我把定位发到咱仨的群聊里，这是属于他的深情和怀念，我感觉得到。
我打开群聊，按位置导航朝车的方向走，背对着夕阳踏入暮色四合的傍晚，走在没有你的茫茫人生里。
2023年01月29日 第三百三十四天
你有很多顶帽子。
你几乎一年四季都戴帽子，春夏遮阳，秋冬保暖。
我几乎能说出每一顶帽子的来历，有的是我送的，大部分是陪你买的。这些年最常买的是八角帽，帽型百搭，天气冷点暖点都能戴。
2019年初在南翠屏公园，走过晓月桥时你头顶的帽子被一阵疾风吹到了河面上，保安拿着树枝努力朝河中央够了够，也没能把帽子解救下来，你我束手无策地看着静静趴在冰面上的八角帽，连连叹息。
生病后你说，那次多像是一个预兆。
我听了心里一阵难受，向来理性的你也在生活的捉弄下趋向宿命，毕竟你的人生走到这里，是所有人都读不通的剧本。
2023年01月30日 第三百三十五天
下午陪爸爸去口腔医院看牙。
他的左侧尖牙根尖发炎，半边脸也因此有些肿痛。
这是他第一次看牙，去之前问我根管治疗疼不疼，看得出来很紧张，所以全程我都站在牙椅后方，没离开寸步。
你知道我当时想到什么吗？
我想起小时候陪我看牙的你，也是一样，站在我身后，让我不觉孤立无援。
2023年01月31日 第三百三十六天
今日最高气温达到12度，都快忘了现在依然是冬天。
像这样阳光充足的日子，特别适合坐在书房落地窗前或躺在主卧床上晒太阳。
这也是你过去的习惯，你会在每天吃完早餐后，背对着窗坐在阳光里，悠闲地阅读手机里的文章，或边听有声书边绣十字绣，累了就躺下来睡一会儿。
时而会有喜鹊停在窗沿，叽叽喳喳的叫声穿透温柔的光线，清脆悦耳。这大自然馈赠的声响和暖意，是你心中最惬意的时光。
你从不贪恋去很远的地方，见别样的风景，你喜欢在静静的生活里寻找最平常的美好，因为在你心里，早已装满星辰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