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午夜的站台

这是全国最大的火车站。

深夜两点钟时，站里面还有很多人，占满所有的椅子。绝大多数人已经睡去，因为睡姿不舒服，各种各样的鼾声不绝于耳。

老胡拎着他的扫帚和簸箕在椅子中间走着，边走边打着哈欠。

他还有一年就退休了，他打算回到老家去，凭着一份社会保加上他的积蓄，他可以在自己的故乡过得非常舒服。他的老伴去年去世了，朋友给他在本地介绍了一个保姆，比他整整小了十二岁。两人很谈得来，那女人说明天和他回老家去。

想到那女人的身材，老胡有些兴奋，困意也消退了很多。

大厅里的站台由三个人负责清扫，他管中间由48到96站台，另外两个人今天请假了，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走来走去。

他注意到离他几十米外的140进站口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像是一对父子。爸爸看上去四十来岁，穿着一件蓝色的老式工作服，袖子上带着两道醒目的荧光条，男孩大概十岁左右，穿了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手里拿着一支玩具枪。两个人正在说着话，两个人声音很大，在安静的大厅里听得格外清楚。

“爸爸，这个火车站是你建的吗？”

“是爸爸和很多同事一起建的。”

老胡不由得撇了撇嘴，觉得这个男人在吹牛，这个火车站建成至少有二十多年时间了，那个男人就算是参加了建设，也不过是个小工罢了。

“哪个部分是你建的呢？”

“就在你头顶上。”

爸爸指指头上，

“看到上面的画了吗？这些都是爸爸最早设计出来的。”

孩子抬起头，向上望着，由于是夜间，一部分灯被关掉了，整个穹顶被笼罩在一片暗影之中。孩子仔细看了半天，然后说道：“看不清楚。”

爸爸也抬起头看了看，然后用手指着火车站上的穹顶，

“看这里，看到那个仙女了吗？”

老胡来这个火车站五六年了，从来没有抬起头看过上面，这时也不由得抬头向上望去。

一片明亮的光班照耀在头顶上，光斑里是一个半裸的少女，披散着长发，手里拿着一支长笛，正在吹奏着。

“哦，看到了，她真的很像妈妈！”孩子欢呼起来。

“是啊，就是按照妈妈画的，那时爸爸刚刚认识妈妈，天天把妈妈的照片放在玻璃板下面，时间长了，画出来的人就像妈妈了。”

停了一会，男人继续问道：“你还记得妈妈吗？”

孩子低下头想了想，“快记不得了……妈妈真的去天堂了吗？”

“应该是吧。”

老胡看着那片光斑渐渐暗了下来，意识到孩子的妈妈可能去世了，不禁心中有些难过。

爸爸轻轻叹了口气：“你想再见到妈妈吗？”

“想。”

“那好。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坐下一班火车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真的吗？她不是在天堂吗？”

“是啊，她偶尔也可以回来看你，她想你的。”

“太好了。”孩子一把抱住了爸爸的脖子，久久不肯放开。

老胡觉得有些好奇，想走上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刚要上前，就听孩子又说道：“爸爸，我还想看看画上妈妈的样子，你能再把穹顶照亮一点儿吗？”

“干脆我们到上面去看吧。”

“好啊好啊。”

说着，爸爸拉起孩子，双脚轻轻一踮，离开了地面，向着穹顶飘了上去。

老胡完全看呆住了，只看到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穹顶的阴影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