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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谈

2025-06-01  本文已影响0人  麦依琳

夜子正,尚宫局的烛火渐次熄灭,唯剩东南角一盏孤灯犹亮。容若伏在青玉案前,指尖摩挲着子悠新写的批注——那遒劲的墨迹在宣纸上铺开数十页,朱砂圈点处如雪地红梅。她将誊抄的精要与之并排而列,两相对照间,狼毫在素笺上沙沙游走,惊醒了沉睡的墨香。

前几日陪侍耽搁的功课,此刻都化作案头堆积的典籍。她拢了拢滑落的鬓发,忽听得更漏滴答,才惊觉女官们的说笑声早已散尽。窗外竹影婆娑,映得满室清辉浮动,倒比白日里更多三分静气。

"再抄完这卷便歇..."她自语着去蘸墨,却见砚中墨汁已凝了一层薄冰。这才想起地龙熄了多时,连带着袖口沾染的沉水香都冻成了寒霜。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待她侧头,见一女官正站在自己身侧,不是别人,正是永晔,不知何时也到了尚宫局中。

那永晔见四下无人,遂在她身前的座位坐了,搁下手头的两册书,她见了永晔,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的收起了那两沓纸。

“我说几句就走……。”永晔抢先开口道。

容若脑内正盘亘着子悠给自己写的那些批注及自己誊抄的那些精要,忽听她如此,便只得停了手上的动作。

“你倾慕我我未婚夫君,是不是?”永晔偏头看着她道:“我,与他有婚约,谢曹两家的婚书,此刻正供在祠堂。”她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很清晰。

“婚约在,我就是他的妻。你不明真相,我不怪你。”永晔垂眸,指尖摆弄着官服上的刺绣:“女人,难免慕强,喜欢模样好,家世好的。这些话,我是迟早要说的,我知道他不敢诚实的告诉你。”

容若的指尖抚着书册的书脊,听永晔又道:“女儿家韶华易逝,你又何苦耗在露水姻缘上?他,只是馋嘴的狸奴。我只是可惜了你。我们二人终究,日后是要成亲的。”

她见容若神色照常,倒不似她预料的那般哭闹崩溃,便又道:“你若有所求,田产,房契,我……我们想补偿你。”

容若收起书和那两沓纸,站起身,手却被永晔按住:“我是女人,我懂。我现在说的每一句,都发自肺腑。我与他,当真有婚约,谢家的聘礼都到了曹家。若是……。”

永晔打量着眼前容若平静无波的神情,继续道:“若是你当真吃了亏,我们夫妇二人愿意补偿你……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要多少你都能提。”

容若轻轻拂开永晔的手,素白的衣袖在烛火中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度。她将书册与批注仔细收好,起身时带起一阵淡淡的墨香。

行至门边,她忽而驻足。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侧脸投下细碎的影。

"若曹大人能做主——。"容若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宣纸上的雪,"我愿去阴司狱见九离。"她指尖抚过门框上缠绕的璎珞,"只望曹大人管束好未婚夫婿,莫再相扰。"

夜风穿堂而过,吹熄了最后一盏廊灯。黑暗中,唯有她腰间玉佩碰撞出清越的声响,渐行渐远。

容若抱着书册与批注踏入佛堂时,月光正斜斜穿过窗棂,将六个牌位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怔怔望着其中"苏恒知"三个字——那墨迹仍新,却已成了阴阳两隔的凭证。香案上积了薄灰,烛泪堆叠如凝固的呜咽。

"那些信……。"她指尖抚过野老的牌位,触到一层冰凉,"你们可都收到了?"供香在她手中轻颤,三缕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牌位上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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