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际

最终，丈母娘还是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她一身的病痛走了，两个女儿在众人的搀扶下哭得撕心裂肺。

八年的时间不算短，足够干成很多大事，她却每天每夜，每分每秒都在病榻上缠绵。

老伴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在她最后的两千九百多天里长情地守护着她，哪怕她整天都口不能言，哪怕她整天都不能动上一动，也会为她每天准时喂饭、为她擦洗身子、接屎接尿。

八年里，她的体重从来没有骤增骤减；

八年里，她没有因为长期卧病而患上褥疮；

八年里，她的身上从来没有发出过异味，让她保留着最后的体面。

但是，她还有病痛，却没有人会知道她的病痛。

有时候，老伴会把她抱到沙发上以后，就跑到院子里忙家务，而她只能望着门口发呆。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笑呵呵地走近自己，说“还认识我不？”“今天气色不错！”“还那么能吃？”“这得多运动，每天要拉起来强迫自己动一动，会好起来的。”

老伴是随着那人进屋的，一边应和着，一边招呼来人喝茶。

来人谈笑风生，还不到撒一泡尿的工夫，屁股下的炕沿也没坐热就起身告辞，从身上掏出几张红色的票子，说“来的时候匆忙，也不知道该准备点啥给嫂夫人，这点钱您就看着给买点营养品吧。”

一番推辞后，老伴还是接下了那几张红色的票子。

来人匆匆地又走了，留下空荡荡的屋子和孤单单地自己。

赶上人多的时候，还会有小孩出现在门口，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用手扶着门框却不敢走近前来。

每天看着人来人往，象征性地过来问候下病情，然后再说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病会好的鬼话。

最舒服的当然还是让老伴抱到院子里晒太阳。这时太阳已经偏西了，但余晖很暖，院里的花花草草招来一群蜜蜂蝴蝶飞来飞去。家里的小狗会趴在自己轮椅的旁边，也像自己一样一动不动。

老伴会捧着半个西瓜过来，用勺子剜出中间的一块送到自己的嘴边，清凉，甜味十足。还会从架上寻一根嫩嫩的黄瓜，让自己的味蕾感受着夏日里的清甜。

……。

这一切的一切，年轻时没有留意过的细节，自己都感受到了。

夜深了，老伴在身边响起了鼾声。

我冲着他笑了笑，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了耳朵边，就算是留给他的一点念想吧！好让他醒来以后能看见，我是欢喜的，会在无限凄冷幽暗的世界里默默地看着他，会像他守护自己一样的守护他一手挣下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