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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一一矿井深处

2018-09-19  本文已影响75人  偶然红尘

    1970年5月,17岁的我正式参加工作,到石嘴山一矿采煤二连当了一名采煤工。

      那时 一矿开采的是烟煤,矿脉由东往西下斜,越来越深。运输方式是斜井运输,第一个运输车场是974车场,也就是海拔974米,地面大概海拔1000 多米。依次向下有830、600水平车场。 矿上的机械化水平也是逐步提高,开始是矿车运输,绞车提升,后来是大皮带运输。掌子面(采煤工作面)的支护材料开始是木柱子,后来是铁柱子。铁柱子有两种,早期的柱身有多个条形孔,需用钢制锲子用大锤打进去,依次把柱心抬高撑紧。后来的铁柱子外壳没有孔,改用升柱器,劳动强度大大降低了。一棵可升高2米的铁柱子大概120多斤。至于以后的液压支柱,掩护支架就更先进了, 就连我们头上的安全帽也越来越好,由最早的柳条帽逐步换成了钢化玻璃帽,外形好看了,强度提高了,自然安全性也就更好了。安全帽上配戴的矿灯也是由大到小,重量减轻,亮度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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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地质构成的不同,一矿的煤分成九层。在我的记忆中,开采的有三层煤,五层煤,六层煤,八层煤。其它的煤层可能是因为煤质或其它原因没有开采。

        我刚到采煤二队时,干的是三层煤,三层煤总高六米多,分三个层面开采。三层煤煤质不是很好,夹矸多,夹矸中还有硫磺胆,味道很呛人。掌子面长100多米,大概有20度的坡度。开采方式是长壁式炮采。 打眼工用电钻打眼,钻杆是麻花式的,用于爆破的炸药是硝铵炸药。炮声响过,连煤带矸石堆满采面,负责攉煤、支柱、回收的大班工人,由下向上,边攉煤边一节接一节的向上铺溜槽。溜槽是铁质的,表层镀的搪瓷。溜槽从下溜子头一直铺到上溜子头。 工人们分段作业,俩人一组,叫“一把锤”。工作条件艰苦时,也有三个人一把锤的。带锤的是师傅,被带的是小工。我刚上班时,就是和潘祖海一把锤,他是师傅,我是小工。那时,带锤的一般都是五级工才有资格。我师傅是六级工,名叫潘祖海,人称潘大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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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当采煤工的那个时期,工资标准是全国统一的,不管到那,几级工每月工资多少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类别和地区差。我所知道的类别就有矿建级,服务级,土建级。同是二级工,矿建级月工资44.48元,服务级是42元多,土建级则是48元多。所谓的地区差,就是把全国分为若干个地区,享受不同的地区津贴,就是在月基本工资之外,再加个百分点。石嘴山被定为11类地区,地区津贴是百分之八。 我刚下井的时候,是二级工,不久被调为四级工,月基本工资60.88元,入井费开始是每天0.4元,后来调到0.6元。记得那时我上一个月班,可开到80多元钱。我当采煤工时最高级别是五级工,月基本工资71.21元。师傅六级工,月基本工资83元多。队长勾进德那时是七级工,月基本工资90元多。八级工月工资101元,是党员的,月交党费1元。据我所知,那时一矿只有三个八级工,他们是高元忠,王玉华,邵奎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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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煤队在矿上是生产一线,采煤工属特重体力劳动。在那个什么都要计划,什么都要票证,什么都有标准的年代,粮食供应自然更是如此。那时人们的吃粮有好几个标准。采掘工人每月54斤,而且多数是细粮。井下二线每月50斤。还有其他被称为重体力劳动的每月45斤。一般的32斤。社会居民每月27斤。

      采掘工人之所以吃粮标准这么高,听说还有个故事。说的是建矿初期,负责商业、粮食等物资供应的部门,为了了解井下工人的实际情况,专门组织人到井下实地考察,但他们只是在井下的大巷、工作面走了一趟,就累的受不了,别说干活了。由此他们得出结论,井下工作确实辛苦,定多高标准都应该,于是才有了这个54斤。 对于我来说,一月54斤粮是吃不完的,记的我那时一月有40斤粮也就够了。吃不完的,自然补贴了弟妹。

      井下工作的辛苦,不但体现在劳动强度大,安全性差上,还有就是脏。一个班下来,满脸都是煤灰,只有眼睛明亮,牙齿雪白。平时,眼睫毛、耳朵眼、鼻孔里都沾着煤灰,怎么都洗不干净。即使是十天八天不上班,身上的毛孔还是会溢出灰来。白衣服穿在身上不用一天,衣领就成黑的了。 讲个笑话吧,是老工人侃的荤段子。说是一个妇女去医院看病,医生掀开她的衣服检查肚子,问那妇女说,你的肚皮怎么这么脏,妇女回答说,我男人是下井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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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7年,矿上再次组建采煤六队,我被调了去。在采煤六队,我的头上开始有了不大且不同的官帽,团支部书记、副排长、基干民兵排长等。再有让人高兴的是,师傅潘祖海又和我走到了一起,他是排长。

    但凡世上的事,无不利弊同在。这不,看起来个人有点光鲜了,可肩头有了担子,经历的危险场面也多了。六队大部分是参加工作不久的新工人,因此我这兵头将尾的官,更要事事亲历身为,凡是难干的活,危险的事,你都要冲在前面,有好几次我都身处险境,有一次还差点丢了性命。

    那天我和副队长李武一起下井,两人约定,他到下顺槽溜子头等我,我从上回风巷下工作面。当时我们干的是八层煤,煤层高度平均也就80公分左右,最高不过一米。最低处只有50公分左右。工人干活只能是蹲着、坐着,个别地方则是只有爬的份了。

    井下情况不明,我和李队长先下井,工人在待命。八层煤工作面空间狭窄,一放完炮,老空一侧全被煤堆满,人只能从溜子道进入工作面。所以我和李队长特别约定,不见我的面绝不能开动溜子。

    我一个人从上溜子头沿溜子道或蹲,或爬,艰难的向下溜子头行进。当行至工作面中部最低的一段时,我头朝上,脚朝下,在溜子上向下挪动,肚子紧贴着溜子,背部紧贴着顶板。万没想到的是此时溜子开动了,我心中大惊,冷汗直冒。溜槽中的挂板擦着我的肚皮而过,我想挪开身子,可受环境限制,动弹不得。这时,随便一块石头或是一块板梁从溜子通过,就一定会豁烂我的肚子。我极力想脱离险境,左动右挪间,腿一弯,膝盖却又触到了挂板。此时我眼前一黑,心想完了,命休矣。万幸的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溜子停了,我迅速离开了溜子道,松了一口大气,合着我命不该绝啊!真的是生死一瞬间。

朝花夕拾一一矿井深处

    时间到了80年冬天,几月忘了,师傅和我又分开了。不过这次分开不同于二队的时候,那是暂别,而这次却是永远。师傅去了那个世界,我还在人间。

    那天上的夜班,我带着几个工人先于大班到工作面,打眼、放炮,做准备工作。师傅带的大班。

  我们放完炮后,工作面一切正常,我们在上溜子头的老空处休息,等候大班到来。不长时间,师傅从下顺槽上来了。我俩相互交流了有关情况,我即离开老空准备升井,此时别的工人已离开老空。

    我转身走了几步,也就刚进入回风巷,只听得身后咔嚓嚓嚓声响,我立时意识到,冒顶了!我紧窜了几步,老空已垮塌到我身后。待定下神来回头一看,师傅已脸朝下被塌垮的顶板压在上溜子头上。看不见师傅脸的全部,安全帽歪着。我到跟前把师傅嘴边的煤扒拉开,心想让他先能够呼吸。然后又叫人过来,打了两棵戗柱,目的是控制冒顶区域扩大。

    再细看冒顶的情况,师傅整个身子被压在溜槽边框上,一动也不能动,也没有任何声响。我知道我已无力把他弄出来了,情况很严重,凶多吉少。我给调度室打了电话,汇报了情况,然后就是等救护人员到来。

  时间不长,副矿长赵永昌带着局救护队的到了现场。经过一番紧张施救,师傅被拖了出来,但已经是没气了。我看他的裤裆处,粪便都挤了出来。

    升井后,我跟着救护车到了大医院,经医生检查确认死亡后,师傅的尸体被安放到太平间。回到市里,我又陪同保卫科的人到他家,对屋内财产进行了大致清点。

    待我回到家中,天还黑着,也忘了几点了,只记得我脱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一片恍惚。当时墙上贴了一张毛主席和周恩来、朱德的合影照,一时间竟认不出是谁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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