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小记•桃红又是一年春

寒雨连朝，念康王谷中桃花应为风雨所摧，零落殆尽矣！问诸长弓，辄曰：“桃花虽残，人面犹在。”闻之粲然，乃亟与一晴期，驱车往桃源而去。

去岁秋杪，尝与颖冰一至，曩日晴光翠岚，坐古樟下，与诸君抵掌、倾谈，又挈榼陟巅，品茗、听泉，思之历历，犹在睫前。冬日，长弓亦数数往邀，因种种故，不果行。倏尔数月，自秋徂春。人生真如白驹过隙耳。

逶迤入谷中，山深径迂，峰峦回合相抱，若含情不胜者。道旁菜花吐艳，分畦列亩，绣错缤纷。间植小桃，枝桠伶仃，可半人高，敷花遍体，浅深各异。亦有野桃，丛开于人迹罕至处，淡黄而白，素艳冰姿，睹之可喜。

过一人家，有妇人汲水浣衣，门前小桃数株，清流一湾，蓊蓊然，潺潺焉，余过而频顾，顾而欣羡，以为是中自有真趣田园。

入康王谷中，去第一泉里许，路隘，难行，乃弃车道旁，缓步而往。溪声盈耳，颇类笙簧，淙淙涓涓，多情相伴。道旁多野花，一晴行且掇之，红紫斑斓，采之盈握，又信手摘纤草一茎，束而成把，浅笑盈盈以赠，又殷殷指花叶而一一名之，曰薇，曰蕨，曰半夏……言者欣忭，听者瞠然。又自言粉白黛绿，春日山中之色悉集，可名此花束曰“春日基调”，言讫，一笑。

行山径中，遇紫藤两株，貌不甚古，花亦不甚繁。九院竞知楼前有紫藤两架，年年春日，紫英垂挂，累累满架，盛极一时。每过此，必坐而静对有时，微风起处，花片纷飞，怡目快心，殆非人世。斯景斯情，总在意中，今岁，因疫故，不可得而相对，念此，怅怅者久之。

至第一泉畔，见长弓、姝洁诸人，言以听泉阁筹建始末，纠工庀料，以图将来。乃木椽四间，面山，近泉，对竹，邻潭，姑俟异日，坐阁内帘中，酌泠泠水，煎瑟瑟尘，远闻瀑鸣，静聆溪声，声声入耳，无挂于心，受万物之备，得泠然之情，日日如之，不亦乐乎？

停半日，恋恋方去，倘得斯地而深居之，以半日读书，半日涉溪、观瀑、看花、抚竹，夜间，篝灯作文，恬然怡然，不知岁月之几何然，不亦乐焉？

又记去岁仲春，初入桃花源，与颖冰、一晴诸君，溪谷遍历，行至水穷，坐看云起，极夫游冶之乐，归去，述之以诗，用沈贞《桃花渡》韵，曰：

武陵何处觅，仙境别凡尘。

柳绿翻新浪，桃红映早春。

穿林但闻鸟，渡水未逢人。

怕遣花飞去，引来客问津。

浮生若梦，桃红又是一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