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我一场雪纷纷

（一）

昨夜长安落雪，没有如古诗中千树万树梨花满枝，却也在屋顶积下了轻薄的一层。

法桐灰败的枯枝点染着那点点莹白，竟也勾起了心中如诗的情怀。

小鱼还在的时候，跟我立下约定，一定要到城墙上看一回雪。

他说起的时候，眸子晶亮，神情庄严。

从此，那个愿望便在我的心口幽居。

天色阴翳的下午，我曾在碑林的古槐下许愿，它虬曲的老枝遮住了眼底的万里浮云。

雪，却总是不来。

我们之间像是隔着一场梦的距离。

风信子开了，水仙花开了，满世界都是花的笑。

雪，却还是不来。

从霜降到立冬，从小雪到大雪，鼓楼上掠过的只有夕阳浅浅的影子。

此刻，我终于等到了长安城里雪纷纷，小鱼却不在了。

（二）

他下个礼拜结婚。

S小姐轻描淡写地给我发了这么一条微信。

他是S小姐的初恋。一个女人这辈子能给的最好的一切，初恋，初吻，初夜，她毫不保留地都给了他。当然，还有从22岁到28岁的绝美风华。

可是，他结婚了。新娘不是S小姐。

我看着手机屏幕暗下来。点开，再暗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

长久的沉默后，S小姐发了一个哂笑的动画表情。

我彻底没希望了。

三年前分手后，S小姐再没有谈过恋爱。她的心里满满的，住不进去任何一个人。

我感觉以后不管跟谁，都一样了。

那样把自己交付过以后，真的，再遇到谁都只能是将就。

为什么最好的爱都只能一时，而不能一世？

我们用尽全身力气，却偏偏换来半生回忆。

（三）

胃翻天覆地得疼了三日。我好像把一辈子的疼痛都用光了。连憎恨这个世界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很不喜欢。

没有一颗丰满的心，天晴，天雨，刮风，落雪，都是坏天气。

晚上，我在师大路上干掉了一海碗面条。

胖胖的老板娘，脸上的笑，让人无端想起三月的春风。

面的表层一半是肉酱，一半是辣子。我竟然没有用筷子把辣子挑出来。

吃到最后，都分不清眼镜上蒙的是水汽，热汗，还是呛出来的眼泪。

办公室里还是我一个人，四台电脑堆在一起，竟然还是空茫茫的。

我的影子映在玻璃窗上，好像又大了一圈。

我下意识地抬手捏了捏下巴，似乎比昨天更肿了。

我却没有变得更怅惘。

当一个人了然所有的努力都是枉费的时候，倒更能接受现实一点。

反正任你是谁，想到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也能落满南山。

放假后的校园，夜晚分外得寂静。雪落在女贞的叶片上，琤琤得响。

没有外套，没有拥抱，亦可度过这冬日里，最冷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