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那些学校没有教的事儿leshu

那年,我在广州捡回一条命

2016-07-15  本文已影响863人  王茯苓

从小到大,我待人处事的态度一直都没有变过:新认识的人,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先选择相信,直到你证明自己不可信为止。好处是,这种傻大姐的个性使我的人际相处变得简单,也节省了不少因猜测和不信任所增加的交际成本。坏处是,从小到大,我还是遇到过几次刻骨铭心的被骗经历。最惊心动魄的,是在广州那一次。

我是个爱蹦跶的人。大三那年的暑假,很早就计划从重庆去广州找好友玲玩两天,然后再从广州回家。因为那时没钱买手机,在出发前给同学打了电话,说了抵达广州火车站的时间后,就一路傻呵呵地坐火车去广州了。

抵达广州火车站是凌晨5点。随着一大波到广州打工的民工一起,我睡眼惺忪地出了站。在出站口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也没看到同学的影子,我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带上行李,找到公共电话机给玲打电话。手机没通,我挪到旁边,打算过一会儿再打。不想电话突然响起,我一箭步冲过去,兴奋地接起,说:“玲!怎么火车站没看到你啊?!” 电话那边却是一个慢吞吞的男声。他说他是阿辉,朋友太忙,便委托他来帮忙接人。我没有去想为何朋友一大早就已经开始忙,也没去想为什么不是玲本人来给我回电话,满心只有马上就要见到同学的兴奋。这么拙劣的骗术,应该现在的中学生也骗不到吧?然而当时的我居然就信了。

我拖着箱子,疲惫至极,但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同学,还是很雀跃。根据他的指引,我找到公车站,坐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到了那个指定的XX村的公车站。当时不是交通高峰,公车上也就二、三个人。一下车,村口只有一个近27、28岁的男人骑着摩托停在路边。他个子中等,国字脸,表情有些凝重。看到拖着箱子的我,他便招手示意。我记得当时自己像是见到朋友一样,冲过去,开始兴奋地描述自己一路过来的糟糕经历,而他却没怎么搭话,随意地应和着。我把行李搭在两人之间,坐上他的摩托车,一手扶着行李,一手抓着后座,七拐八拐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一个城中村的出租房。

看到我拉行李很吃力的样子,阿辉就帮忙把行李抬上了三楼。整栋楼都很安静,住户们估计都去上班了。房间是城中村很普通的单间,一间房里带一个小卫生间,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就已经占去绝大部分空间。我一进屋,放下行李,便嚷嚷着说火车坐了太久,脏兮兮的,想洗个澡。阿辉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但还是指了指卫生间。洗完澡出来时,发现房里多了个精瘦的男人,看起来30多岁的样子,叫阿勇。阿勇说:“玲要等到下班才回来了。你先在这儿休息吧。” 想到还要等大半天,当时沉迷打牌的我叹了口气,说:“唉,那还要等很久呢。不如我们打牌吧,我带了扑克牌。”两个男人对视了几秒钟,然后阿辉说:好啊。

于是,我们便坐在床上开始边打牌边等。我打牌时比较疯,表情和言谈都很夸张,虽然牌技一般,但喜欢打牌的热闹氛围。我的牌风,可基本参考小猪的浮夸演技。我们打着牌聊着天,一直在说笑,印象中玩得还挺开心。正聊着天,我嗅到了阿勇听似正宗的北方口音夹杂着一点儿四川味。我当时正在练语音,对发音非常敏感,便随口问了句:“你是四川人吧?”阿勇脸色一变,似乎吓了一大跳,问:“怎么可能?!我是北京的!” 我有几分得意地说:“嘿嘿,你骗不了我的!我是学语言的。你的普通话虽然算很标准,但可惜偶尔N和L不分。” 阿勇沉默了。从那刻起,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异样,但我也没去想太多。

中途阿勇说去上厕所,打牌暂停。过了几分钟后,他从厕所出来,一步步走近我,然后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刀,满脸狰狞恶狠狠地对着我说:“你,快把银行卡拿出来!不准喊!!” 我当时吓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突然间意识到了些什么,泪水开始哗哗地流。我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些什么,大概都是些求情或害怕的话吧。阿辉快步走过来,一语不发地搜身,把我藏在牛仔裤小袋子的200多块现金拿走。我边哭边根据指示找出银行卡,写下密码。

阿勇拿走我的银行卡,离开房间出去取钱。房间里一片静默,之前打牌的所有欢乐氛围都散去了。阿辉挪到门边,对着我,却没在看我。我拼命压抑自己的哭声,但却怎么也压不住,直到浑身开始发抖。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毫无力气了,我才停下来,呆呆地坐在床边,大脑一片空白。我当时不知所措,但却依稀感觉有个冷静的人漂在半空看着我。那个人给了我一种奇怪的力量,让我渐渐平静了下来。它在用余光在打量着这间房,似乎在告诉我不要反抗,听他们的指示。我开始恢复理智。我知道自己无处可逃,试图挣脱逃跑可能会没命。我暗自决定,不管要发生什么事,都要默默地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一世纪那么长,阿勇一直都没有回来。阿辉中途接了几个电话,一听,果然是川渝的方言。我问阿辉:我待会儿还可以见到我的朋友吗?他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走过来,面色轻松地说:“不然我们打牌吧?” 而我也像失了魂一样,喏喏地说,好。然后两个人开始默默打牌。打了好一阵儿,我似乎有点忘了自己正身处一个骗子集团窝里,不自觉地恢复了先前开心打牌的状态。我们边打边说笑,就连阿勇何时回来我们都没有发觉。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因为银行的网络不稳定,阿勇一直取不到钱,试了几个小时都没有成功,便放弃了。直到下午快5点,他们决定放我走。离开的时候,阿辉把我送到公车站,塞给我十块钱给我坐车。上车前,他还笑着递给我一张纸条,说:“妹子,我家确实是重庆那边的。这是我家地址和手机号码。你回到学校后可以联络我,我们再约打牌。” 我点头告别,然后拖着行李上了公车。

一上车坐好,看到公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所有的害怕和委屈汹涌袭来,我的泪水又跟决堤的大坝一样疯狂喷泻。我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后来找到报亭的电话,才联络到玲。玲看到我时,真的吓坏了。她一直在火车站等不敢走开,接到我的电话才赶来遇我。见面时已经快晚上了。她在大街上,抱着浑身发抖的我,直到广州的晚风将我慢慢平静下来。当天晚上,玲陪着我,两个人聊了一夜,直到天亮。我们到现在还是非常好的朋友。

后来,我琢磨清楚了这个骗术:他们应该是一个团伙,有人就专门蹲守在火车站广场的暗处,等候像我这样跟朋友失联的傻白甜。只要电话一挂,他们就会立马拨打公共电话机的号码,制造出回机的假象,然后再把人骗到他们的地盘,开始讹钱。

我很幸运。那天原本可以发生很多登在社会新闻版面上的事件,但我毫发无损,只是损失了200多而已。后来我把这个故事告诉几个好友,她们都听呆了,纷纷感叹我的幸运。我也曾把这个故事告诉前任,他听的时候,只说了句:“你太幸运了。以后要注意,不要那么容易被人骗。”  然而后来分手时,这鬼居然说,他从不相信那天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暗自庆幸我们分手了。我从不敢把这个故事告诉我的父母,怕他们会担心。每次回想,我都还会有些后怕,但更多的,还是庆幸和感恩。

我留着阿辉的地址,直到后来毕业才丢了。回到学校后,我当然没有联络过他。因为有地址,朋友还鼓励我去报案。不知为何,我居然有了一丝原谅他们的想法。我虽然不愿意再回顾当时那可怕的感受,但我并不恨他们。

回想那天,应该还是有些什么,没让他们向我下毒手。是自己太大番薯(笨),太容易被骗导致骗子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其它的原因,让我安然度过了那个可怕的危机?不得而知。

然而,我深信那天确实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稳稳地保护着我。从那以后,我一直对未知的事情非常敬畏,我相信有远超人类认知的力量,在默默注视着我们的所作所为。

那年,我在广州捡回一条命。从那以后,我不会再随便听一个男人的指示跟他走,但对新认识的朋友,我依然还是会选择相信,直到你证明自己不值得被信任。我始终认为,孰是孰非,时间总会给出答案,而捡回的这条命,也让我能更淡然地看待一切。谁又能说,这不是幸运呢?

后记: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玲今天看到这篇文章,说对此事一直感到愧疚。她告诉我,后来有新闻报道了:那段时间,很多公共电话机都被人为地卡住,打不通。那是一起有预谋的讹钱行动。

不知道其他同被讹的“傻白甜”,是否会像我那么幸运?希望那个神秘的力量,也同样在庇护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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