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约爱

我和家明分手的时候说，如果四年内我们都还没有找到情人，就再回来时，我们就结婚。

       爱我的男孩儿很多，多得我无从选择，比如浩，很英俊，杰，很有钱，宇马上要出国了，让我跟他走。其实这也不奇怪，作为一所名牌大学的校花，有一打男人追求是不足为怪的，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我还聪明，在大学生辩论赛中，我是头号种子选手，而我的文章常常出现在校刊上。所以我没有选择浩，杰和宇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因为就像童话中说的那样，总觉得有更美丽的风景在等待我，只是我不明白家明为什么追求我。

      他是一个太平常的男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上到大学三年级我才记住他的名字，他给我写第一封情书的时候我以为他给错了人，直到重新确认那真是我的名字时我才吃了一惊。太让人想不到。我倒来了兴趣，约他出去，直接问过去，你有什么资格追求我？他笑着，在黄昏里，像一个善良的少年，敦厚老实，像我小弟弟一样。爱你啊，爱的权利是一样的。他说。爱就是理由了？我鄙夷地看着他，有点不屑地说，那就在他们后面排着吧，什么时候轮到你我再考虑。

       这句话真是伤死人了。我奇怪自己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但我只有19岁，美丽就可以骄傲吧？

       但是他真是执着，买了两张电影票送来，说是张曼玉和黎明的《甜蜜蜜》。我笑嘻嘻地说，我已经看过了，杰约我去的。他并不恼，过几天，又送我一瓶小小的香水。我并不知道那瓶香水的价钱，反倒让同室的女孩子都用，好像是送给大家的。一瓶香水，几天就用光了，满屋子都是森林里的清香。后来我才知道，那种香水叫夏奈尔五号，极贵，而家明几乎用了所有的积蓄。

       舞会上，我和浩跳着舞，仿佛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浩一米八的身材和潇洒的舞姿迷死人了。我穿着长长的白裙子，像一朵白莲花一样旋转着。所有人都停下来了。我们是场上的公主与王子，而家明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我们。当曲子停下来时，浩说，紫嫣，我爱你。所有人都见证了那一个时刻，我激动得热泪盈眶。人们都在给我们鼓掌，只有家明，一个人转身走了出去，那个落寞的身影，有点让人心疼。

       但浩很快就离开了我，我只能一个人回小城。宇去了美国，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上火车前，家明来送我，他只是问了我一个问题，紫嫣，我现在排上队了吗？我的眼里都是泪了。如果你有耐心，那就等吧。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工作后的第一个周末，传达室大爷说有我的同学找我。下楼一看，原来是家明。他站在雨中，没有打伞，像个落汤鸡。

       从那个刹那起，家明在我心里，是有位置的。以后每隔一周，家明都会坐四个小时的车来看我，再坐四个小时的车回去，从来没有间断过，来的时候，总是带了很多好吃的给我，他说我太瘦了，有点贫血，他要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他带来情人梅，情人巧克力以及情缘饼干......所有的东西，都有一个情字。

       当有一天家明再来的时候，我说，家明，先不要来了好吗？让我们预约吧，如果四年之内，你没有爱上别人，而我也没有，我去找你。我们的期限是四年。在我25岁那年，我会有一个决定，看看是不是把自己交给这个真心而平凡的男生。我不想永远呆在小城，于是考取了北京的研究生，重新回到了北京，也就把青春再次延期。

       家明偶尔会给我打电话，问我好不好，让我冷了多穿衣，因为北京的冬天真是冷啊，我住的那个小楼暖气又不好，他让人捎来羽绒服，四年没到之前，他说不见我。我想我是不是太残酷了，把约定的时间订得太久了？人心如水，别说四年，也许四个月就开始改变了。家明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不会变不可能变，要变也不可能是我。”他说不管最后结果怎样，不管我们最后有没有在一起，他都会一直等下去，就像两年前的他对我的执着。

      他只是一直说，如果最后我喜欢别人了，只要我，只要我心中曾经为他保留一个小小的位置，他的等待就值了，不过他更想要的结果是我的心能永远在最重要的地方为他保留一个位置。

       家明每天晚上都会发一条短信给我，内容只有一句话：晚安，第*天，想你。刚开始我也就有回他信息，后来有时太忙就没去管它，久着久着，我也就习惯了。不过家明还是每天一条短信，一年365天从来没间断过，他说，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我内心暖暖的，非常感动，原来想一个人也可以成为习惯的。

       一人在外总是不方便的，不安全的。在我有一天晚上从学校回我住的楼时，我发觉后面有一个男人总是跟在我后面。那天我在学校做实验写论文弄到很晚才离开学校，所以学校外面基本没人了，只有寂静的大路与暗淡的灯光。当时我心里很害怕但不知道该怎么办，内心十分紧张，我很怕，很怕他回突然冲上来。这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家明，每次有什么事我都会找他想办法，可是今天，我把手机忘在公寓里了。

       眼见路就要走到尽头了，前面是一个拐弯，我深深吸一口气，在拐弯的一瞬间拼了命地头不回往前跑，一直跑，跑了很久很久，跑到我踹不过气来。我狼狈地坐在路上，双手抱腿不停地哭，像小女孩一样不停地哭。那时的我是多么无助，弱弱的灯光只能照亮大路及周围很小范围的地方，其余黑漆漆的，仿佛全世界就剩我一人。

       庆幸的是，那个男人没有跟上来。我停止哭泣，檫了檫脸上的泪水，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准备回小楼。可是我突然间意识到我刚才一慌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我怕他还在那，就不敢往回走，而是继续朝前走。其实继续往前走也是可以回到家的，只是得绕一大大圈。

       当我回到小楼时，已接近晚上一点。小楼的人估计都已经睡了，灯都暗着，只有楼道里的灯还是亮着的。还好它是到半夜才熄的。我借着灯光轻手轻脚的上楼，又小心翼翼打开房门，生怕弄出声响吵到别人。

       一回到自己的窝，我很累地躺在沙发上，心还在有些超速跳着，气也一踹一踹的，显然我还在刚才的惊吓中没走出来。

      突然间今天忘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信息提示声响了。我有些纳闷，这么晚了是谁发信息给我啊？

     我拿起手机一看，83条短信，50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家明的。

     我打开最新的一条：

01:05 **/**/**

发件人 家明

紫嫣你怎么了，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短信，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我说过不管结果怎样，都不要不理我的。还是出了什么事了，你回我一个信息好不好？

     看着短信我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我马上拨了家明的电话。

      铃声刚响，家明就接电话了。

      “喂，紫嫣吗？”家明的声音非常着急。

      “恩，”我啜泣了一下，用手檫了檫快从脸上掉下的泪水，“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我今天晚上都快疯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呢。我一直打你电话，一直打，你手机一直没人接，我就发短信，发短信，发了很多条，你一条也没回我。我以为你从此要消失在我的世界了......”

      “傻瓜，”我打断他的话，脸上绽放着甜蜜的笑容，“我怎么会不理你呢，我今天去学校把手机忘在公寓了，今天刚好要做实验还要写论文，弄到现在才到家。”

      “你吓死我了，如果你突然间消失了，那我怎办？”

      “那就凉拌咯！”我笑着回答

    ......

      我没有把今晚的事告诉家明，要是我告诉他了，我敢肯定他一定会飞过来北京的。上一次我下楼梯不小心摔了，摔伤了脚。他知道了马上说要飞来看我，我叫他不用来，他不听，最后无奈我说你要是来我以后就不理你了。他被我吓到了就没来，只是每天都打电话陪我聊天给我讲笑话逗我开心。他说，我跑那么远干嘛，有什么事我都不能照顾你。我说那你就跟着我来啊。

      结果，他真来了。

      原来家明那天晚上打电话给我是想告诉我他考上北京的研究生了。我问他为什么考北京的研究生，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呆呆的说，因为你在北京啊。我说，你傻的傻的，哪有人这样做事的啊，因为别人而来到另一座城市。他说，这是我说的。上次，我说了一句，那你就跟着我来啊

      真是大白痴，我一句开玩笑的话，他居然记住这么久，而且，还做了。我在电话里开心地说：“家明是个白痴，家明是个白痴。”他说：“对对我是白痴，白痴爱上笨蛋。”......

      就这样，我们又在一个城市上学，但是，我们却从不相见。家明说这是人间最大的折磨，明明两人这么近，却不能相见，而且，时间越久他就越没有安全感。但我说，如果你真爱我就等吧，你说过，爱不需要任何条件，爱也要经得起等待。

      于是，我们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了两年，却从未见面。等到第四年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脑海全是家明，那个有点呆呆但很体贴的男生，那个因为我冬天怕冷而有时会打个电话只为问我一句我冷不冷的男生，那个每天晚上都会发一条信息给我跟我说他想我的男生，那个追求了我6年却从不放弃的男生，而我们预约的爱，已经到期了。

      在约定见面的前一晚，我像往常一样收到家明发给我的短信：晚安，第1460天，想你。

      我回了他四个字：我也想你！

      我发现，我爱上他了。

      我们相约在一家叫情人的酒吧见面。

      早晨的天空阳光特别灿烂。我把自己打扮得像仙女一样，穿了宝石蓝的长裙，戴上了家明给我买的那条项链，然后向情人出发。一路上我特别兴奋特别高兴，四年了，四年没见了，那个四年前说会一直等我的男生，现在变得怎样呢？

      结果在见到家明的第一眼后我惊呆了，他比从前高了也帅了，绝对不再是以前的家明，深灰色的衬衣配上一条同色的裤子，身上有淡淡地清香，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看起来来呆呆的小男生？

      见我惊呆了的样子他一把拥我入怀，傻女孩啊，因为爱，男孩会长大的，为了你，这四年，我由毛虫蜕变成了蝴蝶啊。

      那一刻，我泪流满面，四年预约的爱，在我心里，在我手里，满满的，像眼泪一样，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