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 20

小六来学校看我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依然一个人。平日里，学校实行半封闭式管理，放学后和周末大门才会开。小六会在放学时逆流而上，趁门卫和教导老师不注意，偷偷混进来。其实小六只比我大3岁，照理他应该是读高三的年纪，大摇大摆的走进学校并不会引起注意，但他一头方便面式的黄毛，赤裸裸的将学校和社会区分的一清二白。仿佛成片的木耳群里长出的金针菇，让人总忍不住拔掉的冲动。

我无法想象他以怎样的心情，形单影只的站在女生宿舍的大门前，被无数来自妙龄少女异样的目光所审视。那应该是一种煎熬，纯洁往往带来的是内伤。

小六很少抬头看我，以他的个头儿俯视看到的只有一双破旧不堪的褪色帆布鞋。我羞愧难当，会不经意的把相对更破旧的那只藏到另一只的后面，我以为总有一天他也许会送我一双新鞋，小六递给我一个黑色塑料袋，显然不是鞋子，他并没有那样的观察力。但从那一刻起，我再也无法安然入眠。

我躺在床上久久的盯着那两本几何练习册。左右翻看，再凑到鼻子前闻一闻，拼命寻找跟你有关的蛛丝马迹。胡思乱想让我几近崩溃的边缘。

原来让一个人疯狂的不是疼痛，不是苦难，更不是绝望，是因爱恋因思慕而倍感寂寞焦灼的心。

我再一次鼓起勇气，一个人偷偷的跑去网吧看你。让我措手不及的是，你和小六都在，我摸不到你们换班的规律，也没考虑过这样的局面，我的冒失和莽撞让自己也陷入了困境。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考虑过要说什么，我默默的站在吧台与你对视，完全忽略小六的存在。

“这本我已经有了，能换其他的吗？”说着我将练习册放到你面前的吧台上。

“哦。”

这是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们面面相觑揣测着对方的底牌。

终于，认输的是他，善良如小六，不情愿的打破他看不下去的僵持。

当我们三个人围坐在网吧对面的咖啡馆时，我才有些清醒和害怕，但没有退缩。

“你俩互相都有那意思吧！”难得的看到小六抽烟，一种无奈的沧桑爬满他的脸，这次他没低头，有些硬撑的理直气壮。

“小六，你说什么呢？”

你的话让我为之一震，心被迫悬在半空，我能感受到心脏激烈的跳动声，在空空的躯壳里震荡，脑子里激起一阵回声。

“你们都别装了，当我傻嘛。鸿哥你天天买东西让我往小瑶那儿送，说帮我追她。小瑶喜欢什么，缺什么，你比我还清楚。担心小瑶不收，你连借口都替我想好一堆。为了选一本练习册，你丢着网吧不管，在书店泡一下午。”

你欲言又止。

“还有你，小瑶。你觉得拐弯抹角的打听鸿哥，我感觉不到是吧。”

看我们都沉默，小六站起身。

“既然你们互相都有那意思，你们俩谈好了。”说完小六夺门而出，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和不知如何是好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