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10
对芳芳出柜本来就已经很需要勇气了,现在面临另一个难题:该不该再跟她说他已经是阳性了?
或许芳芳不关心这些,她曾留给我“很理解但不鼓励”的话。她说这话时,眼睛出奇的安静,我注意到她的瞳孔中没有我的存在。我很失落,这是我能够想象到的失落。
她喜欢过我,我拒绝了她。如果还有一次机会,必定还是相同的结果。
朋友查出了了HIV阳性,他泣不成声,很多天脸上都没有表情。或许是他不好意思跟我做太多的解释。不过我没有生气,我不生气似乎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我只能跟芳芳一个人说。她以前就听过我们的故事,她说过她理解的。我编辑好信息,附了一张检查单子的图片,一齐发给她。坐在手机另一头,我像个孩子,一个一天可以抽掉一包烟的孩子。
“你怎么这么平静?”她问我。“你应该愤怒或者…”她并没有说清楚最后那个词,以至于我必须花很长时间去猜测。
事实上我没有平静。平静应该是没有风的湖面,是湖面上的小船绝对静止,人们坐在上面,不哭不笑,只是在那里闭目养神。所以我否定了她的说法:“我要是平静的话,你觉得我会跟你讲吗?”
“你有病啊,干嘛冲我这么横?”她一个晚上都没再理我。
我也没有再打扰她。听说她跟我一个同学处的不错,那男生除了不会抽烟喝酒赌博嫖娼,其他什么都会,我是说,他已经跟我们这种正常的男孩子有隔阂了。他的确乖觉又懂事,尤其知道如何给女孩子惊喜。可我不喜欢这样的,我要是女生,就不会找这种男生。
好吧,告诉芳芳我朋友的检查结果总算不明不白的结束了。我长舒一口气,抱着枕头,腾出一部分时间来蒸发我这些天的郁闷。可是一个郁闷走了,又新来了一个。我想芳芳一定会跟我绝交的。
我忽然想起五六年前的事来,那时候我们在学校。我比她高一届,常常被称呼为“学长”。说来也怪,人们都说名字是用来叫的,可是突然有一天我毕业了,她从那时改口叫我的名字,我相当不习惯。我还记得她第一次叫我名字时,面带羞涩却又异常的自如。我一直以为这件事是她期待已久的,后来的信件证明我的想法是靠谱的。
称呼变了,交流也就不寻常了,不再有从前那种优美的刻板。我是说那种有点上下级观念,有点相互毕恭毕敬,有点留有余地。改了称呼之后就不是了,我不再是学长,我们的话题也成了八卦和男女,好在我们一直有书信,信中偶尔会分享观影感受,分享一些生活心得,我倒觉得很值得怀念。
回头看,那些曾经的美好都因为我太向往另一种人间,而变得像沉入湖底的宝石,它沉得越深,我越想记起它在手里时的样子。我越想记住它的样子,就越容易被现在的人间牵绊。不是被牵绊,仅仅是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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