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际

人在弥留之际会想到什么？科学家说是回忆，因为这样会让人感受到存在感。

她是在进入病房三十四分钟陷入昏迷的。之后就是如做梦一样，迷迷糊糊，在清醒与昏迷之间频繁地轮换。

时而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声音却是那样的小，连老房子里的蚊子的嗡嗡声都比这大多了。所以她只能似乎看到一张大嘴开了又合，却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有一会儿，她感觉自己被装进了一个什么机器，一种震耳欲聋的声响让她头疼欲裂。她使劲地扭动，缺怎么都挣脱不了，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到了晚上，她又被换了一个房间，身体好像一下子没了任何知觉，只是模模糊糊听到有几个人在说话：“血压上来了吗？不行，危险……停止吧！没什么要取的……是不是弄错了……这右边怕是不行了……”

她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右边半个身子已经没了知觉。她动了一下左手，一阵疼痛，原来是扎着针呢！

突然，她一阵急促地呼吸，人又陷入了昏迷。似乎听到有人说：“快！快！快！去叫张主任……上呼吸机……”

这时候，她耳边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小名：“凤儿……”那是娘的声音，她想起来了。好像还看到了娘的脸，清秀的面庞，粗黑的麻花辫子，那时候娘多年轻啊！

不对，娘怎么不见了？这个人是谁？长得又高又瘦，胡子拉碴，黑脸堂，粗眉毛，高鼻梁，是爹吗？像，但不是，爹的脸没那么黑。是国庆吗？不是，自己的丈夫去年刚走，他怎么会这么年轻？

娘！中午吃啥？一个穿着花棉袄的小姑娘推开木门走进一个院子，一边放下书包，一边扯着嗓子问。院子里的枣树，石磨，竹椅子都好熟悉。屋里方桌上已经盛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那个小姑娘……难道……是自己？

不，不，不。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

她觉得自己像是要飘起来了。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她伸出手，抓向空中，那里似乎有娘的脸，越来越模糊。

这一刻，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她不再害怕孤独，她的脸色也是那么地安详。是该走了，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