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西藏14:天桥上的行乞者

北京东路上的天桥，是小昭寺和大昭寺之间的必经之路。我恍惚觉得那里白天的人流量，几乎堪比当年深圳的东门或者华强北。

区区不过百米的天桥上密集分布着各种各样的行乞者，有年迈的、有年少的、有健全的、有残障的、也有穿着僧衣的……这里的行乞者与内地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每人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音响，音响里持续播放着各种好听的佛乐。

当我第一次路过那天桥听到那佛乐声的时候，只觉得仿佛有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撩拨着心弦，让人不由得心生欢喜，果断地跟前面的人一样掏出零钱放进他们面前几乎已经装满了钱的大大的便携袋里。

我第四次路过那天桥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钟，天色有些昏暗、正是将黑未黑，路上的行人也已经少之又少。我还没有走到天桥，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看上去像是商贩的阿姨正在帮着一个断臂的乞者数钱，阿姨手中抓着满满一把的纸币，乞者的手臂架在自己的大腿上，残缺的右臂看上去仿佛支在空中一般。乞者像是在与阿姨交谈，又像是时不时地只是自己咧着嘴笑。

我远远地看着他们，只觉得胸口闷闷堵堵的，仿佛有股莫可名状的情绪深深地卡在里面。我停下来闭上眼睛，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我张开眼睛，仿佛回到了当年深圳的那个街头。

那也是个将黑未黑的傍晚，我路过东门的天桥，看到了那两个女孩。东门天桥那时总有许多乞者，老老小小几乎都是残障，每每路过，总是觉得心痛。那个傍晚，却只见到她们两个，其中一个佝偻地伏着身体，另一个的脚则被直接拉在了背上，两个女孩一改我平时白里见到的楚楚可怜的模样，正在谈笑风生，我听到她们扯着嗓子在喊:“你今天赚了多少钱？……哈，那你比我少多了，我赚了#@￥%……哈哈哈哈，你要这样这样这样，他们才会给你钱……”

我扭头看着她们的脸，灿烂的孩子一般无邪，一如她们这个年纪。我怔怔地看着她们，不知道是该要欣喜于她们已然如此安然当下、知足常乐，还是已然深深地悲恸于她们的自暴自弃、麻木不仁?

这个画面让我的胸口闷堵了许久，就像现在这样。

我的耳边忽然浮现出那句歌词:心痛的无法呼吸……眼睁睁地看着你，却无能为力……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当我路过，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乞者背上的音响早已关掉，楼梯上除了汽车驶过的声音，也就只剩下他们的谈笑声。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只是埋着头继续往前走。不远处还有另一个乞者，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他也正在埋头数钱，我也只是埋头路过。

天桥的那头有一对穿着绛红色僧衣的中年男子，他们的面前放着捆扎的整整齐齐的几大沓钞票，一毛的一沓、五毛的一沓、一块的一沓……远远地看见我要路过，其中一个男子抬头咧着嘴对着我笑，对我挥挥手又迅速指指他们面前装钱的袋子，俨然是在示意我放钱进去。我远远地看着他们，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那男子继续对着我招手、对着我咧着嘴笑、对着我坚持地指着自己面前的袋子。我依然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眼神里生起一丝笑意却依然没有多少温度。

当我走过他们，一个声音倏然从我耳边划过:这，也只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我愣了一下，回过身去，我看着那座天桥，长长地舒了口气。

然后，我转身离去。

西藏西藏14:天桥上的行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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