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醉且唱<苏幕遮>》
看惯了园林里的一方小天地,虽也是山水庭院,毕竟多了精雕巧琢,终究是不能够恣肆地襟怀畅意的。若觑得壮景,空间的旷阔和高远是不可不有的。
苏州的绝美就是它能做到“予取予求”。想见叠巘溪涧,又有何难?自可西去天平山,不过几多时许,这里有殷红醉痴的叶,最清洌澈底的泉,最灵动绝妙的石。当然,如果你第一次来,很容易错过甚至误会它的美,比如来的时节不太对,比如走的路径不凑巧。甚至,你竟都没发现原来它是处从未料想的石头山!
苏州的山,从来不以高险为耀资,恰若青砖淡瓦小巷里走着的小娘仵(苏州话,即为“小姑娘”之意),曼妙迷人的美丽,是轻盈的身姿,是略施粉黛的容颜,还有那举手投足间的江南温润。不需刻意修饰,上天独赐予这里的人杰物华好风光,已是它显赫于世的书香身家背景。
深秋时节,应是它最好的时候了,天光晴远或阴雨都好。不过是不同光影的色调罢了。不妨着一身秋色的衣裳,漫步赴场枫香的“叶期”。可惜,世人只将“花期”放心上了,即使秋来赏枫香,却也未从心底把它作为一个约定罢。叶子也有它的期日的,它不在意也不愿张扬罢了。它有它自己的步调,穿厌了各色深浅的绿裳,偶来了兴致,便着红妆在西风里翩飞,在秋阳里曼舞,在浅溪旁观照自己这一世的清颜……终于,藏匿天地间入定修行,期许下一世春来,再一次的红尘历程。
你来了,看罢遮不断的群山隐隐,自可寻一方青石半躺,一抬眼,满目秋叶蔓延铺展了整个天际,仿若碧天里的星星斑斓,无暇似一个个美好却尚未期许的梦想,最爱半黄绿半嫣红的叶色,褪却了青涩,又无凋零的萧瑟。此刻就是最美的定格。你就在这美如画里,做了一回画中人。
霜林醉,何须离人泪浸染?看那清溪隔照倩影,姑苏女子好颜色,即使撷取几分笑靥羞涩,便足够这一秋的枫香红叶光景了。此刻,自是无须丝竹声来扰幽静。山林间独坐就很好。可若得清唱一曲以怡心,眼中秋色也是别有一番兴味。却是什么词好呢?都不过范仲淹的《苏幕遮》应景。伊晓得呀,这天平山也是范坟山,这厢且暂抛却范文正公的“天下忧乐”,只唱他的《苏幕遮》。倾耳听得哉,吴侬软调: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枫醉且唱<苏幕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