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那些逝去的人一凳子爷

2023-01-14  本文已影响0人  风儿a

我站在坐车里,双脚使劲向前蹬着,欲窜出车外。

突然,幼小的我如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睁大眼紧盯着前方,小手乱舞,小嘴咧开,嗬嗬嗬……

身子自然而然左右摇摆起来。

那个小老头,远远地向我走来,眯着眼,咧嘴张开双手,嘴里不停重复着:“丫头,来,给爷摇一个,摇阿摇摇阿摇……”

每次他远远走到我眼前时,口中“摇阿摇”,这三字已经说了不下几十遍了,连他自已情不自禁也跟着左右摇晃起来。

他站在我坐车前时,通常他瞅着我,我瞅着他,一老一少互相不停摇晃着身子,各自乐着对视着,直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塞进自已嘴里咬下小半颗,尔后用手把糖小心翼翼地塞进我嘴里。

直到此时,奶声奶气地笑声方才止住,但身子合着小屁股还在左右不停摆动。

这些都是母亲后来经常告诉我的。

母亲说,我每每看见凳子爷走来,便开始手舞足蹈,那小模样甭提多欢了。

说他是老头,当年也才五十开外,只是人显苍老,辈份高,其真实大名也鲜有人知,当面人尊称他为凳子爷,背后戏称谓凳子伢。

为何叫“凳子”,盖因人偏矮,身高长相甚至连音色都似香港某知名演员兼主持。

二十多年来,他总是习惯唤我丫头,我怀疑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哪怕小名。可是,这好像也不奇怪,我们不是也不知他的大名嘛。

他喜欢喝酒,烟不沾。我们家那时开小店,他一个人住在村最西边那间小屋,他几乎每天跑几百米,来我家店里打酒喝,其实他家隔壁也有小店。

凳子爷并非孤家寡人,他有老婆和一双儿女,只是我们很少见到他的家人,哪怕他的邻居,也知之甚少,何晃远邻。

他的小屋基本是一个人住。

他也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不与人多言。

在人群中,他是人们调侃的对象,男人们会说,你小子要不是共产党给养活着,自己没种一分地,懒成这样,哪能有酒天天喝。女人们则羡慕他月月红,自家男人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没见几个钱。

那时,有退休金拿的男人香饽饽,人都眼馋的不得了。

也有某些闲来无聊的女人紧贴上去,欲沾点光,时间久了,顿觉无趣,说他不是个男人,有毛病,而且特抠,一毛不拔,难怪老婆孩子弃他而去。

女人们顿觉索然无味,见面偶尔奚落他几句,也难得多搭理他了。

毕竟手里有几个闲钱的男人,哪个没个相好的。

凳子爷成了异类。

或许是为了躲避那些取乐于他的男男女女,来我家买酒时,他不走前面的大路,通常走后巷口的小路,有时,他从我家后门口突然窜出,道一声:“丫头,打酒。”通常这一声吼,把我给着实吓的不轻。

每逢此,我心里忍不住嘀咕,这老头也真是的,放着近的大路不走,偏要神神叨叨走小路,该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吧。

抑或一个人独居久了,无所事事,闲得发慌?

有天他一如既往来我家买酒,打满酒,四下探望后,突然他凑近我,在我耳旁压低声音小声道:”丫头,嫁给我家仨子(他儿子)吧,我家仨子你见过吧,怎么样?嘿嘿,真佬不错哦。”

待我回头,未及回复,他就一溜烟地从我家后门口跑了,那神情那速度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躲祸去了。

他老婆儿子我最多见过一二次吧,老婆很漂亮,儿子瘦高个,足有一米八多,在当年同龄中也算是鹤立鸡群,而且挺帅,像妈。有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接父亲的班。

三十多岁的人,不知为何不娶媳妇,在当年可也是异类。

他从不在人前提及老婆儿子,当人们取悦他时,逼急了,发恨道:”老子才不管那骚货的事,爱跟谁睡谁睡去!”

自从那天说了他儿子的事,有将近一个月没去我家买酒了。他是担心我告诉父母,挨骂,或在村里传言开,让人讥讽。

过后,见没啥动静,又上我家来了,见了我,话还是会多一些,只是再也不敢提及他儿子了。

凳子爷活了八十有二,出殡时老婆,女儿女婿儿子儿媳都来了,那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女人们围观后说,这老头也是有福之人。

男人们过后说,这年纪够本了,为党又省下一笔钱,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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