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友情内耗引发的思考

昨天，朋友突然问起我对友谊的看法。我迟疑了一下，这突然的发问感觉不太像一个随机发起的话题探讨，就像我有时实在无助时也会突然问起她该找什么样的对象一样，都希望对方能给我一个认真的解答。我立刻在记忆里搜索关于对友谊的定义，可笑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触及友谊的领域，只记得以前把爱人和朋友作对比时得出过一个结论，这结论因为很久没有在日常生活中引用过都变得模糊了。好像是这样下结论的：爱人是随时都可能变的，但朋友是不会轻易变的，因为朋友之间相处不会对对方有期待，如果想关系永恒，那做他爱人的同时也要做彼此最好的朋友。于是我告诉她，朋友的关系是最舒服的，不会有期待也最长久。别的我一下子也不知从何说起，但她好像急着达到自己的目的，紧接着就抛出第二个问题，如果想和一个朋友断联，有没有必要和她说一下，因为和她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了。看来这就是她今天想解决的问题，一下把我问懵了，我还真没想过要给一个朋友说我们不要联系了。于是，我只能告诉她我是不会说的。原来，这位朋友最近和她曾经很要好的一个朋友，联系越来越少，而且经常都是她主动发起聊天，也不像以前那样畅所欲言。她还注意到她们在见面时，那个女生总是选择走在她前面，她想和她挽着手都找不到机会。朋友说自己是个友谊脑，特别在意这些变化，也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已经到了严重精神内耗的地步。所以，今天她决定和对方说清楚，以后就不再联系了，免得自己再耗下去。

朋友还把她编辑的那段告别的话发给我帮她看看合不合适，看到事情的原委和她处理的方式，突然觉得朋友的性格很可爱，原来还有人会因为友情把自己折磨得不堪重负，而且如果换作是我可能就直接默契地和对方不再联系，近而从对方的世界消失，这是现在社会成年人习惯采用的最简单的一种处理方式。相反，我突然意识到，和曾经很要好的朋友进行郑重的告别倒是对过去最好的交代。但我立马代入了一下，假如是我突然收到了这样的告别，我肯定很难受，甚至比失恋都难受。曾经，在初一时，有过一学期的集体生活经历。有天晚上关灯后，突然有人提议玩真心话的游戏，由每个人讲出室友的优缺点。刚开始还蛮好玩的，大家有说有笑，真诚地交换着意见。可轮到我成为话题中心时，我承认我后悔参与这个游戏。因为室友都共同指出我的某个缺点，现在实在不记得具体是什么缺点，但当时的我第一次感受到百感交集，复杂的情绪像海浪一样在内心翻涌，我还得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因为我实在委屈地快哭出来了。原来我在她们心里是有缺点的，我感觉到被误会和不认可，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从那件事里走出来。所以，我想这种告别就好比在说：我现在对你不太满意，虽然很可惜，但我们没有必要联系了。这真的至少会影响我一周的心情。

但朋友执意如此，所以我后面也认真地帮她修改了那段话，尽量写得有理有据，在传达不再联系的想法的同时又让对方觉得她确实被精神内耗逼得无路可走了。关于写小作文我有自己的一套思维逻辑，朋友的话里有好几段都在重复讲自己糟糕的情绪、自己的不是，看起来完全是在情绪极不稳定的状态下做的一个幼稚的决定，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对她是不利的，于是我帮她调整了语句的顺序，又做了番增删，最后看来确实稳定了很多。朋友很满意，最后加了几句能看出是她自己的语言习惯的话，最终形成了一个颇有真情实感的版本。我很乐意做这种事情，去年我还帮她修改过结婚邀请函上的文案，感觉像是参与了一个重要的项目。这样想来，无独有偶，我还经常帮两个外国朋友做文字修改，这可能正是我对这些朋友的价值所在吧。

交完差后，我随即又在反思自己在友情方面的问题。我绝对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任何时间随叫随到，但我始终没有一个完全交心的朋友，这主要和我自己从小养成的性情有关，怪不了别人。我在处理朋友、家人间的亲密关系方面可以说是无能为力的，让我对朋友、家人说一句亲密的话比让我举手回答问题还难，后者还能随着年龄增长克服，前者是真的做不到。我不抗拒和谁成为亲密无间的关系，但实在很难主动去做亲密的行为，讲亲密的话。所以，我和朋友间的相处都是毕恭毕敬的，保持着一种默契的距离。和这位朋友也是一样，虽然会天天联系，偶尔也会约出来见面，但我们依然吃饭各给各的，不想互相亏欠。但我这个人，又经常嫉妒自己的朋友还有更好的朋友，一旦听到对方说她还有别的很好的朋友，我是不会去竞选成为她最好的朋友的，一般会默默退出这场三人关系。大概这种奇怪的占有欲很多人也会有吧，复杂的永远是人，不是友谊本身。昨天，我也向她坦白了我对亲密关系的无能，也是给她打个预防针，怕以后我也会收到这样一封告别信。我还偷偷想着，现在她少了一个朋友，以后就让我来弥补这个空缺，和她更好些。

但，故事的结局竟出现了转折，原来那个朋友之所以和她渐行渐远，是因为生病把自己封闭了起来。我想，朋友应该挺自责的。她在发出告别信之后就已经在精神上释怀，现在又真相大白和好如初，应该算得上happy ending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无论任何关系一旦存在嫌隙，如果不讲清楚，都会让在关系里的彼此无休止内耗，还是得讲出来说明白，无论结局如何都是一种解脱。当然，这内耗的过程谁说不是一种努力和挣扎呢，因为在一段关系里，没有心的人是不会内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