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药人传（四十五）
二十一
天山（中）
第二天，他们收拾好行李，开始转向天山出发了。其实，出了欲逸城，离天山也就不远了。他们两人和前几天一样，日间行走，夜里扎营。沿路薛静倒是恢复了一点之前的活力，两人开始有不同的话题在聊，于是时间也就不知不觉就渡过了。
可当他们离天山越来越近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倪战一竟有种越来越不想前进的想法。因为他知道，只要到了天山，他们一定会被分开，薛静一定会受到伤害，而他更是要去面对韵弥……
本来只要加快一下脚程，今天夜里就可以到天山了，可才走了半天的路，战一便提出要扎营，明天再出发。
薛静其实是感受到的，这些天他们一天比一天走得慢，她知道战一是在担心和害怕，他是在为她而担心。这让薛静感到感激和欣慰。
午后，他们在半山坡上歇息。
倪战一拿着擦干净的果子给薛静吃，自己则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天山，心里复杂的很。
薛静看着一脸忧虑的倪战一，她走到了战一身边，说道：“前面就是天山了吧？”
战一抿着嘴，点了点头，突然，他转过身对着薛静说：“静儿，现在我们还没到天山范围内。如果你现在不想去了，你可以马上离开，你可以……”
“那你呢？”薛静打断了倪战一。
“我没事的，我……”倪战一回答到。
“那你的救命恩人呢？”薛静追问到。
韵弥……战一愣住了，对啊，如果薛静走了，韵弥怎么办？难道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韵弥死么……
薛静知道战一内心深处是希望能救他的恩人的，只是他怕薛静会受到伤害。而薛静，只要有战一对她的那份情谊，已经足够了，别说只是被当作药人受些皮肉之苦，就是让她付出生命她也毫不在乎了。
看着战一在沉默，她搂住战一的腰，耳朵贴在他胸口，说道：“你要救的人，就是我要救的人。我这次不会再逃跑了……”
战一的心颤抖着，为什么她不再自私一点，为什么她要这么的相信他，而他却信不过自己，到了天山他害怕自己不再能保护她。
战一也抱住了薛静，这一次他不想放手，甚至他想着就抱着她离开这里……
可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突然周围树丛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没等战一反应过来。十几个蓝衣人就冲了出来。
然而这些蓝衣人并没有攻击他们，只是将他们围起来。战一警惕的马上将薛静推到自己身后挡住，自己摆出了备战的姿势，他认出了这些人，他们是国师府的卫兵。
这时一个声音从卫兵身后传出：“战一，你终于回来了！”
严冰从卫兵中走出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等了好久啊，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师姐。”战一低声唤道。
严冰侧头看了看薛静，说：“师弟，这次任务完成得很不错。把药人活着带回来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说完，她给身边卫兵们使了个眼色。
卫兵们马上向薛静走去，可战一再把薛静挡在身后，一脸戒备：“师姐！”
严冰收起了笑容，露出阴森冷酷的眼神，低沉说道：“倪战一，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应该到国师府复命，明白吗！”
战一没有回答，但也没有走开，两人就在僵持着，卫兵们自然知道两边都不好惹，所以也不敢向前。
这时，薛静在战一后面拉了拉他的手，从他身后走出来，说：“我跟你走。”
战一惊讶的回头：“静儿，你……”
薛静向战一笑了笑，说：“你去复命，我等你复命后来找我。”
“静儿……”战一紧张的说，“你可知道……”
“我知道，”薛静打断了战一的话，“我知道他们会取我的血。但这不是要去救你的救命恩人吗？我答应你之后，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别担心。”
战一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虽然他知道事情就是要这样，但他却很不安，最后他咬着嘴唇说：“那你等我！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嗯！”薛静脉脉的看着战一。
“哎呀呀，你们说半天，都说完了没？”严冰不耐烦说道。
薛静走到战一前面，说：“我跟你走。”
“哈哈，好呀。”严冰笑道，然后对着卫兵说，“将她捆起来。”
“严冰！”战一向前一步叫到。
薛静马上回头给战一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阻止，自己则乖乖的配合卫兵们。
严冰让卫兵将她押送往天山，自己则走到了倪战一身边，说：“倪战一，别忘了你是谁。”说完，转身离开，刚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国师已经在府内等着你了。”言毕，跟在卫兵身后离开了……
“他们已经将静儿押送进国师府了！”单应龙焦急的边嚷着边冲进了鲁大夫的房间。
鲁大夫正在看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应龙用力摇晃着，又嚷嚷到：“你不是告诉过我，说夫人猜测倪战一会放她走的吗？怎么现在会被押送到国师那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鲁大夫一边拍着应龙的手，一边竭力保持冷静语气：“应龙，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我没法冷静啊！”应龙放开了摇晃鲁大夫的手，但依旧焦急，“现在人已经在国师府了！你让我还怎么能冷静！”
“我知道，你听我说……”鲁大夫话还没说完，门外又传来另外一把声音。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说夫人预测……”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说话的是杜若，她也焦急的过来找鲁大夫，却不料看到应龙也在，便把剩下半截话吞了回去。
“你怎么在这里？”杜若盯着应龙不客气的问到。
“什么叫做怎么在这里，我……”应龙生气回答，可还没听他讲完，杜若就打断了他。
“随便你，你喜欢在哪就在哪！”杜若挥一下手，说：“师父！现在该怎么办？现在满街都已经传开了，有药人进国师府了。”
应龙马上接上去，说到：“对啊！现在人已经在国师府，我们更难去救她了！”
鲁大夫一边示意他们冷静，一边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能不能先冷静一下……”
“我没法冷静！”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正当他们吵吵嚷嚷的时候，又有一人走了过来：“都怎么了？吵成这个样子！”
他们三人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原来是夫人。她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应龙看见夫人，马上气焰就少了一半，他恭恭敬敬的给夫人作揖。鲁大夫虽然没有作揖，却也点头示意。只有杜若还是一身正气的站在那，毕竟她并不是跟随夫人的人，所以并没有认为夫人是她的上级。
“夫人！”杜若毫无顾忌的上前对视着夫人说，“你当初判断的倪战一会放走薛静，现在被证明错了。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下，怎样才能救出她。”
夫人环视了一下，镇静的说道：“这个事情我知道，我已经安排了眼线在国师府。我们需要先确定薛姑娘被藏在哪里，这样才能去救她。”
“夫人，你确定要去救静儿了？”应龙问。
“我从来没说过不救她。”夫人白了应龙一眼，“只是国师府兵力雄厚，这次我们只能智取……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还有事要找鲁大夫。”
“等一下！”杜若并不满意夫人给的答复，追问到，“那请问夫人接下来的计划是怎样的？是打算什么时候行动，怎么行动，需要什么人配合，这些细节不知道夫人是怎么安排的呢？总不能一味在等着所谓的眼线调查结果吧？万一……”
“若儿！”鲁大夫大声呵住杜若。
杜若停顿了一下，理直气壮的对鲁大夫说道：“师父！我只是想确认这个救人的计划，确保万无一失，有问题吗？”
“你，你，你这是什么态度！”鲁大夫生气的说道。
杜若却毫不让步，这时夫人给鲁大夫眼神示意了一下，对着杜若平静的说道：“杜姑娘担忧是对的。详细的救人计划，我还需从长计议，午饭之后，我们到将军那一同商议吧。”
“好！”杜若马上爽口的答应了。
应龙在一边一直想插嘴却找不到缝隙，但他想说的话正是杜若说的，所以他也就不再搭话了。
夫人答复了杜若后，继而说道：“那你们可以先离开了吗？我有事情找鲁大夫。”
杜若知趣的向夫人行了个礼，大步跨出了房间，应龙向夫人行礼后，跟着杜若走了出去。走廊上，应龙追上了杜若，拍了下她肩膀，笑着说道：“不错啊！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
杜若斜眼看了应龙一眼，冷冷说道：“想说而不敢说，靠他人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说完，加快脚步走向前。
应龙被泼这一下冷水，生气的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点，只好闷着转身走了另一条路回自己房间了。
杜若自来到他们大本营后，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下，就和应龙互相看不顺对方。两人经常为一点小事就争论不休，他们唯一共同点便是救薛静，此外二人一见面总是吵着离开的。
二人离开后，鲁大夫知道夫人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找他，于是把门关上了。夫人走到桌子旁坐下，示意鲁大夫也坐下，然后开始进入主题了。
夫人皱着眉头，闭着眼，揉着太阳穴，叹着气。
鲁大夫猜想夫人应该是为薛静的事情烦恼，说：“夫人可是为那位薛静姑娘的事情烦心？”
夫人放下按揉太阳穴的手，看着鲁大夫，严肃的说：“鲁大夫可知道，阴山血毒的解毒之法有几种？”
鲁大夫大惊，圆睁着眼，颤抖的问到：“阴山血毒？夫人的意思是，国师的女儿中的是阴山血毒？”
夫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鲁大夫愣是惊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他重重的忧虑说：“阴山血毒，唯一的解毒方法就是药人的血。我在一些古籍上看过，中毒初期，可用七虫毒血抑制毒气蔓延。然后每日服用药人之血，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后。不再需服用七虫毒血，直接继续日日服用药人血，直到满百日，毒可解。可这日日供血，百日之后，这药人估计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啊，即使能活下来，也肯定气血两虚……”
“如果是中毒后期呢？”夫人打断了鲁大夫的话。
鲁大夫一惊，停顿一下，然后露出恐惧的神情：“夫人？您的意思是……她中毒已是后期？”
夫人又叹了口气，说：“国师的女儿是在七月中的毒，如今已近半年……”
“半年！”鲁大夫惊讶，“这不可能啊！阴山血毒属于毒发快而急的毒性，怎么可能半年还能活着！”
夫人平静而严肃的说：“他们找到了医圣，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反正是将阴山血毒毒发时间硬生生的延长了半年，现在已经到了极限了。鲁大夫，我想确认一下，中毒后期，若想解此毒，可还有办法？”
鲁大夫似乎还没从夫人刚才说的话中转过神来，好一会，他终于平复心情后，缓缓说道：“古籍记载中，的确是有唯一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对医师的要求实在太高了，所以几乎没人能行。”
“什么方法？”夫人问道。
“换心之术。”鲁大夫回答。
“那现今可有人……”夫人急切追问。
“也许天下只有一人能为之，”鲁大夫知道夫人要问什么，“那就是医圣。”
得到这个答案后，夫人像泄了气的一样，整个人垮了一样，然后摇着头，低语气道：“难了，太难了……”
突然，鲁大夫想到一些什么，惊恐问到：“难道，难道他们是想要用薛姑娘的……”
夫人点点头，鲁大夫圆睁着眼，颤抖着说道：“以命换命那可是违背医道的事情啊！医圣怎可可以……”
“也许……”夫人淡淡的说，“在医圣的眼里，药人根本不算人。”
“这……”鲁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沉默了一会，说道，“那夫人现在可又什么对策了吗？”
这时，夫人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薛姑娘已经进了府，硬抢胜算太小了。现在，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倪战一。”
“夫人的意思是，找倪战一救薛姑娘。”鲁大夫问。
夫人点点头：“我始终认为，倪战一对薛静是有感情的。”
鲁大夫不懂情爱之事，也不便多加评论，只好点点头。
这时夫人站了起来，准备要离开了，她说：“鲁大夫，这段时间，你也去了解一下偶人蛊吧。”
“偶人蛊？”鲁大夫惊讶道，“夫人你的意思是？”
“只是做好最坏打算而已。”夫人说完，便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