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人

早上还没吃饭，住在老家的先生就打来了电话：“小P刚才打电话说上午要过来，他儿子想考体育，让他带着来找我商量商量。”

“找你商量？你对理改体根本就不了解，能给出什么意见？你可别误人子弟。”我这曾当过的老师的人都不了解 ，他一个外行又能了解多少？

“所以我想让你找找你们学校的体育老师，就是从中牵个线，然后我去跟老师交流，了解一下考试的内容和大致要求，让小P他儿跟老师说说他的自身条件，看看是不是适合考体育。人家奔着我来了，总不能不管吧？小P他们什么也不懂，咱就能帮一点算一点吧。”说到最后，先生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央求的意味。

小P的儿子东东过完这个暑假就升入高三了，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提出理改体，应该是自己觉察到以其目前的成绩，即便是考个很一般的大学都有很大的难度。

五年前，东东小升初时，小P应儿子的要求将其送入双语学校。那是我们这边的一个私立学校，内设小学与初中，其中初中部以极高的中招升学率让众多的家长们趋之若鹜，声称只要进入双语学校，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一中、九中的校门。于是挤破脑袋也要让孩子进入双语，即便每年需缴纳3万多的学费。

东东通过了入学筛选，踌躇满志进了双语。只是半个学期还没结束，就因无法适应单一的学习生活和巨大的学习压力而情绪低落，更因期中考试成绩落后失去信心，向父亲提出转学要求。

但是全市所有公办初中已共同约定坚决不接收双语的转校生，东东的转学愿望成了泡影。他的状态越来越差，成绩日趋下滑，开始出现了心理问题，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发烧一次。那时正在疫情时期，学校立刻打电话让家长接回家治疗。去诊所输了三天液烧退了，又回到学校，过不了两周又再次发烧，如此反复不已。

在几次听小P说到这个事情后，我突然想到以前在考心理咨询师时，老师曾讲过类似的案例，这在心理学上叫心因性发烧，东东本来不想去学校，却又不得不去，无奈无助，发愁想逃避等心理感觉，激活了躯体发烧的本能。发烧了就可以回家，即便不能完全逃离学校，能避开几天也好。

在此等厌学的状态中熬过了三年，中考报志愿时，小P坚持让儿子报公办高中中排位第三的开高，东东却坚持选择报排位最低的侨中。而实际情况是东东即便能正常发挥，被侨中录取的概率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父子俩来找我和先生拿主意，经过一番分析后小P同意了儿子的选择。好在东东运气不错，以高于录取线2分的成绩进了侨中。

进入高中后，学习的难度、强度及容量都增加了，学习负担及压力更是明显加重，习惯了填鸭式教育方式的东东缺乏自己主动获取知识、巩固知识的能力，没有养成自主学习的习惯，难以适应高中的学习生活，学习成绩始终是班里吊车尾，尤其是数学，考得最差的一次竟然只考了5分。

以前上东东初中时，小P为了儿子的学习还请班主任吃过几次饭，每次都让我们作陪，一起分析孩子的情况，研究对策。上了高中后的两年来，小P从未在我们面前谈过他儿子的学习情况，先生起初问过一两次，见小P支支吾吾很有几分的逃避，也就再没多问。那日无意中听说了那个5分的成绩后，先生跟我说小P大概已对他儿子的学习和日后的高考失去了信心。

东东自己却在此时意识到走正常的高考道路基本已行不通，加上班里有好几个同学都决定理改体，而且还找了教练，他也加入了进去。回家跟小P说了，小P心里没底，便想到了先生，东东对此也不排斥，于是小P给先生打了个电话，爷俩就出发了。

想想小P夫妻俩一直以来在东东学习方面束手无措的状况，我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那就找呗。

只是退休三年多，我跟学校几乎断了联系，打开手机通讯录扒拉了半天，里面的同事倒是有十几个，但没有一个是体育老师。

学校2013年曾印刷过教职工通讯录，搬了两次家也不知道还能否找到。

谢天谢地，翻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那个小本本。还是找合并之前的九中的旧同事比较靠谱，先拨打了小杜老师的号码，但一直无人接听。都过去11年了，也很有可能是换了号码。

又拨打了小蒋的电话，只响了几声就被接了起来：“喂，你好！”

是小蒋的声音，我心头一喜，忙报上了我的名字。小蒋的语气立刻变得热络起来：“蒲老师你好，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

我跟他说了东东的大致情况，又咨询了关于理改体的事宜。这才晓得理改体又称为普体，考试分专项测试和基本素质测试。其中基本素质测试项目包括100米、立定跳远和原地推铅球，是考生必须要参加的。专项测试是在足球、武术和田径三项中任选一项。

小蒋说最好能看看这个学生，或者跟学生或者家长简单交流几句，以判断学生是否符合理改体。我说我家先生想直接跟他交流，他欣然答应，笑着说：“我时刻听候恁家大哥的召唤。”

先生以前曾请小杜和小蒋假冒他们单位的人参加青岛市局的运动会，一听我找的是小蒋就特别高兴，我也乐得清闲，将小蒋的号码发给他就万事大吉了。

刚发完号码，手机响了，是小杜的回电，开口就喊蒲老师，说是刚才没听到电话，问我有什么事情找他。很是感动，原来我仍还在他的通讯录中。

听我说了东东的情况后，他说现在改体有些晚，应该在一年前就改的。我也深有同感，而且看东东的体能条件，估计专项和基本素质哪一项的测试都够呛。体育测试明年4月下旬就开始了，九个月的时间很难训练并提高专项和素质水平的。

中午打电话给先生，问了下上午他与小蒋的沟通情况。先生说小蒋很热情也很负责任，很详细地问了东东的情况。只是结果不很乐观，东东在学校体育测试中100米跑了14秒多，立定跳远跳了不到两米三。只是为了不让他感到难堪，小蒋帮着联系了一个专门针对体育测试开班的体育老师，让他们下午去找那位老师对东东进行一下测试，最终确定其是否适合理转体。

晚饭时打电话问了下情况，先生说东东的理转体基本上没戏了。下午的100米东东跑了13秒8，还不如参加测试的几个女生快，而另外几个男生很轻松就跑到11秒三四。立定跳远还不如先生跳得远，推铅球体重不够下盘不稳。涉及专项，足球、武术都不入门，至于田径，那位老师斟酌了半天也没想出适合东东的项目，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小P他儿真够倔的，人家老师问他问题要么半天蹦不出几个字，要么干脆闭着嘴不回答。人家老师一看这情况，说了句让我们再商量一下，就借口去看学生离开了。等老师走了，东东说他们自己找的教练说了，让他们先减肥，减下体重来再进行训练，看样子还是会坚持理改体。”

怕就怕九个月后，体育成绩上不去，文科课成绩又因为练体育扯走了太多时间而继续下滑，终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P这做家长的也太不负责任，本该在孩子进入高中后第一次出现学业困难时就重视起来，寻求解决的方法，而不是视而不见，听天由命，任其发展，最终一发而不可收拾。

无独有偶。先生另一个朋友老Y,这几天也因为孩子的上学的事情愁得要命。

Y经营了一家广告公司，效益一直不错，家庭条件也很好。夫妇俩育有两女一男，男孩排行老二，从小身体就有些孱弱，几年前因病做过开胸手术，至今还有块钢板留在体内。正因为此，老Y不指望儿子将来有多么出息，有多么光宗耀祖，只希望孩子能少受一点苦，平安度过一生就行。

三年前，青岛新东方双语学校落户平度，提供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全学段教育。Y将儿子从公办学校转到新东方双语学校，每年学费15.8万元。在这里没有升学压力，学生接受的是一种体验式创新英语学习的方式，在学中玩，在玩中学，寓教于乐，快乐成长，与Y的初衷完全一致。

只是三年过去，Y发现自己的儿子似乎并没学到多少东西，除了一口比较地道的英语口语，但也是会说但不会写。而且升入初中后，每年的学费得18万，三年后升入高中，每年学费21万，六年下来117万。

再者，六年的时间实在有太多的变数，若是六年后孩子因为各种原因出不了国，那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于是乎，Y的儿子班里有4个学生选择离开这所学校（之前全班共班7个学生）。Y经过一番考虑后也让儿子选择了退出。

但是之前三年的新东方经历让Y的儿子在部分学科知识上产生了断层，没有养成良好学习习惯，这些对会让他无法适应公办学校的学习节奏。

Y多方打听后听说胶南那边有所私立学校内有与新东方双语学校合办的班，对学生的管理相对严格，也比较重视本土文化课的学习，升学率比较高。也不知道这个升学率是如何计算出来的，或许这些学生中有参加当地的中考或高考的？

那所私立学校出于招生需要，办了个暑期夏令营。Y亲自去学校考察后，决定让儿子去那所学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回家后并未跟儿子实话实说，而是说去参加一个羽毛球夏令营。

送孩子去胶南那天，Y有事跟先生一起去了北京，让妻子跟妻兄去送儿子。两人将孩子送到后，办理了入学相关手续，一起吃了个午饭便回了家，

被留在学校的儿子渐渐意识到不对，晚上在餐厅吃饭时一下子崩溃了，哭着给Y打电话，控诉父母骗了他，他要回家。学校的教导主任再三安抚仍无济于事，只好给Y打电话请他过去看看。

先生提议当晚赶回，但因买不到车票，第二天傍晚才赶到胶南。Y做了一晚上的思想工作儿子也不肯留下，无奈只能第二天将儿子带回了家。

回家后，Y的儿子就去公办初中报了名，目前正请了家教在家恶补之前落下的知识，进行小升初的衔接。孩子自己倒挺有信心，Y还在为儿子日后的发展发愁。

人云亦云，盲目跟风，也不考虑孩子的实际情况和他们的意愿，到头来苦了自己，更误了孩子。唉，我一个局外人，想想也替他们着急，真是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