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散文《知天命》系列1·往日时光

老皮散文《知天命》系列1

·往日时光

凉夜里荡漾着黛青塔娜的《往日时光》，歌声空灵，仿佛一种幸福足以令人忧伤。转眼之间，战战兢兢的又一年结束了。书页间翻过的光阴，路途上遇见的人事，以及往昔的珍藏，终要化作今朝的离歌。蓦然发觉，那么多细节值得回味，那么多日子值得细数。海天云阔，都是归属。难怪《圣经》说：爱比死更坚强。

光阴弹指而过，往日在意的得失、计较的成败，都成为云烟过眼。消除欲望，摒弃纷扰，不是悲观，不是逃避，只为一种简单的活法。任何悲伤都是喜悦，任何失去都是得到。生活这个漫长过程，是很容易消磨掉一些意志的。可我并不准备回头是岸。任何时候，彼岸都只是一步之遥。美丽风景，总是会在更远的远方。

仿佛为了等待一段梨花似雪的相逢。人过中年，终有所悟，凡尘荣辱，其实都只是一场戏。世间一切情缘，皆有定数。有情者未必有缘，有缘者未必有情。

漫长的路途，我也曾探询各种行走的方式。无论多么笨拙，或者痛楚。最后也只是期盼在最深的凡尘里，守住一片纯净的天空。然后，一笑作别，江湖相忘。

冬至以后，天气越来越寒冷了。物转星移，人世变迁，许多纷繁的事物都在从容不惊地老去。却不曾想到，我竟然从一首怀旧的歌曲里，无须刻意回忆，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翻看经历的从前。真是岁月如歌，任何时候都可以醒醉自如。从心开始，过往风景与幽微事物就在生命里绵延展开，仿佛无声的雪雾一样飘扬弥漫。

某年冬天，我在外省一个叫程家堡的小村庄生活。村里有位老大爷，出门扫雪时摔断了腿。没过几天，人死了。大家感叹，人老了就不中用。而我每天早晨坚持在没膝的雪地里跑步五公里。到了晚上，便敲开蓄水池厚厚的结冰，拎出来一大桶冰水，劈头盖脑淋遍全身冲澡。那时我正年轻，抗寒。如今，往日时光不再。

事实上，将记忆形诸文字是一种冒险。然而，一旦写下来，便有迹可循。

真正完美的人生当留白。留白，即是佛家所说的空明。

午后翻读佛经，甚觉精深莫测。经文难免词不达意，细微触感无法言传。但始终相信，禅是一种意境，有些人用一生都不能放下执念，悟出菩提。而有些人只用了一盏茶的时光，就从万象纷纭中走出，绽放如莲。生命路途乃旷达明净的行旅，人们总在疏离时渴望热烈，在喧闹中向往宁静。尔后，你来我往，各安天命。

窗外，日影与树影重叠，错落摇荡，黄昏的气味已经不远。墙角的野花，却依旧是妍丽丰饶的姿态，如美人衣裾，赏心悦目，值得赞美和想念。或许，时光若水，无言即大美。日子如莲，平凡即至雅。天空在眼前，草木在身畔，光阴，静悄悄地走过，赋予旧时光以温情的想象。

晚云收，即是倦鸟归巢时。无数深蓝色的夜晚叠加起来，是比深蓝更深的墨蓝。对于我来说，漫长的夜晚显然还是不够长的，因为我还没有变成梦中的我。梦醒时，才发觉梦里的一切都是不可靠的。不过我很快原谅了梦的不可靠。那曾经追求青梅柳梦、向往唐风宋月的人，也开始敬畏时光赐予众生的苦乐。

外面是小镇静谧深浓的夜，雾气停在窗玻璃上。《往日时光》依旧在耳边回荡，凤凰木青郁的影子跟随音乐翩翩起舞，叶片都有美好的形状。

更远处，列车驶过河上的铁桥，铁轨与车轮发出空空的咬合声。仿佛钢的琴，鸣奏回环往复的生命咏叹调，在凉夜里悠长地起伏着，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