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是忘不掉，而是太遗憾”

我叫莫薇薇，一个身处二十多岁尴尬年纪的无用青年，辞去了令很多人羡慕的大学老师的工作，开了一家名为“等你”的咖啡馆。

开业没多久，我有幸听到了一位顾客的故事，那是一场挥别青春的遗憾，也是一次不能缺席的告别。

“告别”这个词天生就带着伤感，而且谁也不知道别离什么时候就突然到来，所以告别要趁早，要说的话也要提前准备好。因为只有真正告过别的人知道，那个场景就是两种极端，要么千言万语，要么只字不提。

千言万语是因为你还不想说再见；只字不提的话，那就这样吧，也该到此为止了。

因为遗憾终究是遗憾，就像刘若英在《后来》中唱的那样“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都说有些人就是用来成长的，既然长大了，也该忘记了。可是我却觉得，那些帮助你成长的人，才是你最放不下的人。不是忘不掉，而是太遗憾。

曾经有人问过我青春是什么？

我回答“当你身处青春，觉得它就是场肆无忌惮的‘闹剧’，可当你离开它时才明白，青春就是用来回忆的一场遗憾，因为没有遗憾的青春是不完整的。”

它可能是你没有上完的那堂课；也可能是没有递出的那封情书；还有可能是你没去赴的那场酒局；又或者，是那个没有娶的姑娘。

但是，过去的终究得要过去，后来也只能是后来，再怎么遗憾，它也无法拨动表盘回到从前，你们终究是错过了。

真的很好奇那个女人是怎么和男友说分手的，匆匆而别，还是声泪俱下，还是一个很深情的拥抱……但肯定的一点是，他们终是彼此的遗憾，而他们一起拥有过的青春也只存在于彼此的心里，在未来某个瞬间某个地方，突然想起，曾经有那样一个人让你心动过。

2

周末的时候店里生意比较好，几乎座无虚席，只有靠窗户的一个位置还空着，那是我特意留的，给一个老爷爷。他算是我的常客了，每天下午三点钟都会准时过来，点一杯拿铁，然后坐到晚上六点钟才缓缓离去。

这样经常光顾的客人，时间久了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亲切，而且老爷爷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一颗洗净的水果，我呢每次店里新上什么小点心我也会让爷爷先尝尝提点意见。今天正好刚进一批鲜花饼，下午三点钟，老爷爷一如既往的准时，他一进门就冲着我招手点头。

老爷爷今天给我带的是一颗火龙果，他说还是红心的，我接过后把老爷爷招呼的离我近了些，悄声告诉他在他隔壁桌坐的那对小情侣要留心一下，半个小时了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气压低的吓人，然后我两八卦的相视而笑。

老爷爷刚坐下店里又走进一个小男孩，看起来才念初中的样子，手里提着一个很精美的礼品袋。

那是一张难得的青涩面庞，他坐到了吧台边上，动作很拘谨，也很礼貌，我看到他先用手擦拭了一遍身边的凳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礼品袋在上面摆放端正，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了下来，小男孩询问我能否先要一杯白开水，因为他的朋友还没有到。

为了给店里做宣传，我给做了一个长期的活动：“等你”说出那句话。每位顾客都可以申请一张信纸，然后你可以在信纸上写下任何你想说的话，可以是一个心愿，可以是一个目标，也可以是你对某人不敢说或者无法说出来的话，然后我会给他一个序号帮他保存。

小男孩看到了这个活动有些犹豫，想了很久才开口问我要了一张信纸，我好奇的问他是想写什么，他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想写个心愿，可以吗？”

他写的时候如同一个刚学写字的孩子一样，一笔一划的生怕写错一个字，写完后他很害羞的递给了我，就像在是递一封情书，又小心、又羞涩、又激动。

我问他可以看一眼吗，那个瞬间，他的眼中如同星星般闪亮，嘴角不禁扬了起来，那是一行不算好看的小字，但十分工整：我想和她坐回同桌。

我问：“你们的座位是怎么安排的？”

他答：“是按照成绩排的，刚开学的时候我们按照学号坐到了一起，可是到了期中考试我两就分开了，她学习好，坐到了第二排，而我只能轮到第五排。”星辰的光芒被乌云遮住了大半，男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给另一桌的客人榨果汁的时候我多做了一杯，递给小男孩告诉他算我请他的，让他提点意见就行，我继续问男孩：“那这个礼物是送给她的吗？”

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他说：“她一直喜欢一个手账本，我存了三个礼拜的早餐钱才存够，可是我去买的时候那本已经卖完了，虽然这个也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我笑笑，好像又回到了在学校里跟学生老调重弹的课堂上，我说：“既然想跟她做回同桌，那就好好学习，争取下一次考个好成绩呀！”

他有点着急，立马喝下刚送进嘴里的果汁：“咳咳……咳，我很用功，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在学习了，我让妈妈报了好几个补习班，海贼王我也不追了，每天都很认真的在学习。”

“那你这个心愿很好完成啊，等你实现愿望后，记得回来取走你的信封。”我将男孩的心愿信纸叠好后装在了第58个信封内，当我把号码卡递给他的时候，他说：“可是她现在在生我的气，就算我考上了我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我做同桌。”

我真想一脸邪恶的告诉他“你只管好好复习，座位是按照成绩排的，到时候坐到一起，生米煮成熟饭，管她愿不愿意”（人都丢到床上了……不对，座位都到一起了，难道她还能跑掉不成）。

他继续说道：“因为她知道了我帮我同桌抄笔记的事情了，所以她很生气。”

我又好奇了：“那你为什么帮你同桌抄笔记？”

他答：“因为我同桌的英语好，可以给我补习，前提就是我帮她抄地理和历史的笔记。”

这时候故事的女主角上场了，那也是一张青涩的面庞，很干净，也很稚嫩，简简单单的扎了一个高马尾，标准的好学生装扮。女孩背着书包走了进来，看到了坐在吧台的男孩，我赶紧使了个眼色，男孩就像是犯错后被抓了现行的一样很是慌张。女孩径直坐下，像是有些不悦，“有什么你快说，我还要去上数学课。”

男孩有点尴尬，但还是有点迫不及待的从纸袋取出本子，“这是你一直想要的手账本，我还买了很多贴纸。”

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可看清那个本子之后立即转为失望，甚至比进门时更气愤：“我不喜欢这个，你拿走吧，我不要。”

“我知道这个不是你喜欢的，可是当我存够钱的时候那个手账本已经卖完了，这个也很好看的，你再看看。”

女孩索性把头扭到一边，理都不理男孩子，这时候缓解尴尬的我就出现了，拿出菜单问他们要喝什么。

女孩直言：“我什么都不要，你自己快点吧。”

你也曾学过大人的模样吧，学着抽烟，学着喝酒，学着他们说话的口气，也学着他们喝咖啡约会，唯一学不会的，就是羡慕还没长大的孩子。大人们深知当孩子的快乐，可孩子们却不懂做大人的辛苦。

男孩可能连咖啡的种类都不知道，但还是学着大人的样子点了两杯咖啡。

女孩推脱不要，但是怎么拒绝也没有离开座位。我偷笑，她也喜欢那个男孩。

我给女孩也递了一杯果汁，还有两块鲜花饼，告诉他们开业大酬宾，请他们喝，记得帮我带同学过来。

女孩生气的脸上这才稍稍缓和，有些不好意思。我看着眼前这两个都还没有长大的小朋友，不由得想起上初中那会因为“三八线”老被我找麻烦的同桌，那是一个理着寸头的男孩子，个头还没有我高，但长得过于着急，所以我叫他小老头。就是因为我学习比他好，长得比他高，所以做同桌第一天我就定下规矩让他什么事都得听我的，后来听同学说他找女朋友的第一个标准就是个子不能太高，就是因为我而有的后遗症。

说实话我真的挺抱歉的，谁让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呢，正如此时此刻的他们一样。

3

不知你会不会突然想起小时候存钱买的那个礼物，会不会想起总是欺负你的那个女同学，会不会想起你们做的那个幼稚的约定，会不会想起鼓足勇气约她出来的那个午后。

时间久的可能都会让你忘记，当初认真笃定的也有可能永远的刻在心头。但无论怎么样，那都是时间轴上的另一个你，因为无知而无畏，因为喜欢而勇敢的懵懂少年。

有桌客人离开了，我过去收拾桌子，不远处就是那对低气压的情侣，一般在他们，当然了也是我的这个年纪的，正是荷尔蒙迸发，胶原蛋白大量聚集的时候，无论男女都很会收拾自己，而且是怎么好看怎么折腾。

正巧这郎才女貌的两人，看起来就十分登对。男的一副商务精英的打扮，精干又帅气，尤其是他专门定过型的头发，更加显得他很耐看。女的呢，妆容精致，很是漂亮，而且她脖子上的宝格丽经典款，看起来也不像假的，很明显他们的小日子比较滋润。

男人的咖啡喝的已经见了底，女人的却一点也没有动，最后还是男人先开了口，指着身边的LV包装袋说：“都是一样贵的包，你为什么非要CHANEL的？”

“你去香港我就让你带了这一样东西你都还能带错，我真的觉得我在你心里一点也不重要。”

“不重要？不重要的话我会挤出时间专门跑去给你买包吗？为了买这个包我差点没赶上Mike的下午茶，如果我再晚到一分钟，就被别人抢先了，你知不知道我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别说什么CHANEL了，我首先就要被公司的那个奶奶给吃了。”

女人坐了起来，两手抱臂，表情更加不爽了：“哪怕包没有买都可以，但是你连我喜欢的是什么牌子的都不清楚还说我重要！”

“你现在怎么越来越胡搅蛮缠了？是包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我胡搅蛮缠？我就知道自从那个什么Adele去了你们公司，你的心就变了！”

“你这个女人疯了吧，怎么又扯到这件事，不就下班的时候顺路带了她一段路吗，就那么一次我就再没带任何女同事，而且我们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你怎么还揪着不放！”

“不是我揪着不放，而是当你允许她坐你车的副驾时，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就这个陈年老梗，我看你还能提多久，包就这个包，你不要就扔了，我还要回公司，你自己打车回家吧！”

男人愤然离开，只留下女人和对面孤零零的LV，正巧我跟后面的老爷爷四目相交，他冲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很无奈的耸了耸肩，这年轻人啊，真的是太年轻了。

两个孩子的对话在成年人眼中很幼稚，但却是成年人最想说但无法开口的话语，因为长大了，有了年龄的约束，那些幼稚的话就不能再说了。时间虽然将我们变成了大人的模样，但是心底依旧希望如同孩子那般简单真诚。

当我走回吧台时，少年组的两人正巧开始争论起新同桌的问题。女孩将脸扭到一边，只是喝了两口果汁，再没有说什么，而男孩呢坐立不安的不知如何开口，他将鲜花饼推到了女孩的眼前让她尝一尝，女孩说：“不要，我减肥。”

“那你带走吧，等上完课饿了的时候吃。”

“你少管我，去管XXX吧！”

“你误会我了，不是我要帮她抄笔记，是她要我帮她的。”

“那我跟你坐同桌的时候怎么没有见你帮我抄笔记啊！”

“那时候你没有要我帮你抄啊！”

男孩思索片刻认真的说：“那以后你的笔记我都帮你抄好吗？你别生气了，我两QQ上的巨轮都没了……”

“不用了！！”说完女孩就背起书包，“我上课要迟到了，你也再别跑去我空间留言了，我对你已经关闭了。”

想起刚刚的那对情侣，这时候我恍然大悟：女孩子生气的不是男孩是否也帮她抄笔记，也不是包包究竟是什么牌子，Adele坐了几次他的车。

而是她没有唯一感，女生嘛，都希望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是唯一的，不是你帮我的某件事也能帮别人做，专属于我的副驾别人也能坐。

我过去收拾女孩的杯子，告诉男孩“女生是要哄的”，多哄哄就没事了。

只见男孩像个小大人一样，将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然后垂头丧气的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跟她坐同桌了？”他也没有等答案，告诉我果汁很好喝，他也会再带朋友过来的，他手里依旧提着他心爱的礼品袋，但此时却像是装了石头那般沉重，很丧的准备转身离去。

我叫住了他，告诉他一定要回来取自己的信封，等重新坐到了女孩的身边时。“一个男孩子，许下的愿望是一定要想办法去实现的，这点打击都受不了，怎么变成一个男人。”

这个活动最重要的目的其实就是一个寄托，你可以随时取走你的信封，也可以一直存放在我这里，而一直存在这里的条件就是每个月你都需要再到店里与我续约，否则到期作废，任由我处置。为什么要每个月都来续约，其实就是在提醒你，努力实现你的愿望、继续进行你的计划、如果还有机会，就大胆的去跟那个人说出心里的话，如果这些事情都完成了，就可以昂首挺胸、毫无遗憾的取走它。

那桌的女人也准备离开，及时她再怎么生气，还是带走了被丢在凳子上的LV，只不过脸上已经不是和男友吵架时的生气，有伤心，更多的是失望。

桌上的咖啡依旧没有动，就像两个小朋友的鲜花饼一样谁也没有吃，有时候我们觉得小朋友在乎的很幼稚，可再看看如今我们所纠结的，正不跟小时候的我们所在乎的一样。

十岁的我们喜欢钻石糖，三十岁的我们却爱上了钻石；初中时的女孩想要一个手账本，长大了女孩却想要一个包包，那些都是我们最爱的东西，虽然年纪不同，价值不一样，但是都希望送我们的是心里的那个人。

就像是手足无措的男孩，和愤然离席的男人，他们是女孩们最在乎人，因为在乎所以计较，因为计较所以失望，说到底大家都一样。就看到最后是陪伴还是就此错过。

过了一会老爷爷走到吧台，说鲜花饼味道不错，想再点一份，我笑着问老爷爷：“您说什么是错过？”

老爷爷想了想，回答我：“错过就是没有得到。”

因为爸妈的拒绝而没有买到喜欢的玩具，是错过；

因为等待打折却等到它卖断货，是错过；

因为忙绿加班太迟没能赶上最后一班车，是错过；

因为年少无知而丢掉曾经最在乎你的人，是错过。

成年人的遗憾也好，小朋友所谓的错过也罢，终究是因为不完整才会一直惦念，不总去回想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故事了。

我在“等你”，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