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朦朦胧胧的，德顺老头听着刮风了，下雨了。怕是又要漏雨，他这么想着，可是并没有起床。他太累了。今天骑了几十里路，风又大，可把他累够呛。收破烂可不是个轻快活。

后来他还是醒了，不仅漏雨了，而且漏在床上，滴到脸上了。他叹口气，坐起来，把枕头挪到一边，然后慢慢悠悠爬起来，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灯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床角已经打湿了一小块。抬起头看着滴滴答答的雨水，他有些恍惚。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天晚上，也是刮风下雨，还有惊雷滚滚。他吓醒了，喊妈，妈没答应；又喊爸，爸也没答应；喊姐姐，还是没答应。他怕极了。外面风雨交加，他不敢出去，也不敢下床，蜷缩在床上哭。

突然，他觉得头上有东西掉下来，吓得哭声戛然而止。眼睛偷偷地向漆黑的屋顶望去。一滴又一滴，是雨水，原来是屋子又漏雨了。他这才放下心来。他张开嘴刚要哭，却没哭出声，他不想哭了。

小德顺摸着黑下了床，他要找东西接雨水，不能让雨水把床打湿了，爸妈和姐姐回来还要睡呢。借着闪电的光，他把锅碗瓢盆都找了来，他知道屋里漏雨的地方可不止他的床上。忙活完这些，他就坐在门槛上等。

雨下得大，院子里积水都能没过脚脖子了，离门槛也就也就一步之遥。万一雨水涌进屋里可怎么办。小德顺有些担心。坐一会他就去漏雨点看看是不是接满了，满了就赶紧倒掉。他正坐在门槛上发愣，就看见几个人影进了院子。爸妈和姐姐回来了，待看清楚他们的脸庞，他哇地一声哭出来。

德顺老头拿了个盆接雨水，又四处看了看，拿了两个桶接另外两个漏点。可以接到天明了，他换了一头接着睡。约莫过一袋烟功夫还是没睡着，他坐起来抽了一袋烟。自己赶集买的烟叶，劲大，呛得他"哐哐"地咳嗽。

咳了一阵，他觉得差不多了，倒下继续睡。朦朦胧胧他觉得爸妈和姐姐回来了，他知道这是梦。爸妈在他不到二十岁就相继去世，他和姐姐相依为命。幸好爸妈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榨油作坊，他们姐弟靠着榨油营生各自成家立业。姐姐嫁得远，一来一回天就黑了，后来日子好了，他买了三轮车，走起来就快多了。只是后来孩子大了，他就不大去了，过年过节都是遣孩子去看看姐姐。

他模模糊糊看着爸妈、姐姐在屋里忙碌着，收拾着他摆了满屋的锅碗瓢盆。爸妈都在，姐姐也在，他终于安安心心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