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是靠自己挣到的”——梅子（八十三）

“梅伢子，辛苦你了，这么多年都是你陪着我。”那天梅子在洗阿妈不小心弄脏的裤子，突然听到阿妈用久违的充满慈爱的声音跟自己讲话。梅子一抬头，看到阿妈用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这时阿妈的眼睛少了平时那种混沌，好像和恢复到了以前的时光。“阿妈，你是清醒了么？你是记得大家了么？”梅子一阵惊喜，赶紧拉住了阿妈的手。“那真的是太好了。”梅子一生要强，很少为了什么事情哭哭啼啼，可自从阿妈变成半糊涂一样，她不知道自己偷偷哭了多少次，她苦铁强多年夫妻还不理解她对阿妈的感情，她哭阿妈的命苦，她哭着想远在二百里之外的阿哥与二位姐姐，她想如果当时带着阿妈回到老家，那是不是阿妈现在不会这么孤苦无依？可哭归哭，梅子也知道，这一切都怨不了铁强，正常人都受不了阿妈的反复无常以及无端地吵闹；这一切也靠了阿哥与姐姐们，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也无法丢下家里一切来伺候阿妈。

阿妈能偶尔清醒都知道心疼自己，不管怎么说，阿妈是爱梅子的。可能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孩子，但梅子知道阿妈是一直爱她的，这是梅子人生的幸运，梅子经常这么心里宽慰自己。可生活的繁杂以及阿妈的反反复复，又会经常打败梅子自己心里创造的这种平衡。“铁强，如果哪天我没了，你能不能帮忙管着阿妈？”那天在阿妈大闹一通，把床单被套都弄脏，梅子好不容易哄着阿妈睡着以后，突然感觉心灰意冷，冷不丁问了铁强这个问题。铁强自从阿妈糊涂以来，这两年住学校的日子多，基本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他猛然听梅子这么一说，被吓了一跳。“梅子，你大白天地说啥胡话。”“不是胡话，我有时候觉得真的是撑不下去了。”铁强听了一阵沉默，然后把梅子拉近了一点。“梅子，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累，但是我在家里阿妈整天闹腾，我心很烦。”梅子默默拉开铁强的手，翻了个身没继续说话。

不过自打梅子说过这话以后，铁强的回家次数也多了一些，基本休息天都会回来一下。阿妈胡闹的时候，铁强脸上的怒气也少了一些。梅子继续默默地每天田里、家里忙活，晚上还是继续守在阿妈旁边的房间里。本来身体一直自诩强壮的梅子，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等到那年孩子们回家过年的时候，梅子看着喜气洋洋的孩子们，才感觉人生的希望似乎又回来了不少。宝珍与丽阳看着几个月未见已经瘦了一圈的梅子，一个个直抹眼泪。这次宝珍还带回来了一个男孩子，也是本地读书出去的。男孩子长得俊俏，人也机灵，见到梅子和铁强一口一个“叔叔、婶婶”叫得很甜。男孩子眼里也有活，自进门那刻起就没停过，帮着打扫，帮着伺候半糊涂的外婆。宝珍趁着男孩子不在跟前，偷偷问梅子意见，梅子见整个人发光的宝珍，只说了一句“你们自己喜欢就行，喜欢就一起好好过日子。家里没基础，两个人齐心协力，前途是靠自己挣到的。”梅子后来在丽阳带回同样家里没基础的男友后，也是这么说的。这几句话后来就一直刻印在几个孩子的脑子里“只要齐心协力，一切都是可以挣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