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我与地坛》-史铁生
史铁生的长篇散文,记得上学时对这篇的摘选段印象深刻,初中的时候就能从他的字里行间体会得到他的悲伤与感动,跟学鲁迅的文章不同,那时候对鲁迅完全看不懂。如今再读,去体会他曾经的痛苦,他日复一日的宁静,重整,看的泪流满面。他笔下的地坛散着让人沉静的力量,他看得到阳光穿过枝叶间隙,斑驳树影,看得到草尖上的露珠,一种宁静的美。
“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那时,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这种深邃到穿破时空的文字,也许曾站在生死一线间的人才能写的深刻与具象,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真能看到时间从指尖划过。在那个古园中,流淌着他的日复一日与那古朴历史重叠在一起的轮廓,刻划在古藤树皮和轮椅辙印上。
史铁生在最肆意璀璨的二十岁双腿再不能行走,三十多岁肾病袭来,四十多岁尿毒症,他曾说自己是专职病人,业余写作,怎样的意志才能熬过那样的岁月,走过那日日夜夜,对他来说,活着不是为了写作,写作是为了活着。
不想用身残志坚去形容他,这个词总带着悲情,他不需要同情,他比大多数人活的精彩,人人都有残缺,有人残缺的是身,有人是心。
“剩下的就是怎样活的问题了,这却不是在某一个瞬间就能完全想透的、不是一次性能够解决的事,怕是活多久就要想它多久了,就像是伴你终生的魔鬼或恋人。所以,十五年了,我还是总得到那古园里去、去它的老树下或荒草边或颓墙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
史铁生的生死观,他失去的是双腿吗?不仅仅是双腿,他失去了原先的活,经过一次死的体验,精神上死去再复活。死亡是为每个人都设定好的了,永远不会缺席,所以,反而怎么活才是最应思考的,一个经常想到死亡的人不一定是消极悲观主义,正视了死亡,才会思考怎么活,怎么活得有意思,怎么活的有价值,这就是死亡的积极作用。
“她知道得给我一点独处的时间,得有这样一段过程。她只是不知道这过程得要多久,和这过程的尽头究竟是什么。每次我要动身时,她便无言地帮我准备,帮助我上了轮椅车,看着我摇车拐出小院;这以后她会怎样,当年我不曾想过。”
“那段日子里——那是好几年长的一段日子,我想我一定使母亲作过了最坏的准备了,但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为我想想”。事实上我也真的没为她想过。那时她的儿子,还太年轻,还来不及为母亲想,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
看这一段泪流满面,一个人太痛苦就没有心去考虑别人,哪怕是最亲的人,甚至会把自己的痛苦挥洒在最亲的人身上,可是作为母亲,她承担的是双倍的,还要去好好承接住儿子的痛。大概是无言的小心翼翼的抓着儿子要向下坠的衣领,生怕一句话说的重了,儿子就消失不见了。
“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么?要是没有愚钝,机智还有什么光荣呢?要是没了丑陋,漂亮又怎么维系自己的幸运?要是没有了恶劣和卑下,善良与高尚又将如何界定自己又如何成为美德呢?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我常梦想着在人间彻底消灭残疾,但可以相信,那时将由患病者代替残疾人去承担同样的苦难。如果能够把疾病也全数消灭,那么这份苦难又将由(比如说)像貌丑陋的人去承担了。就算我们连丑陋,连愚昧和卑鄙和一切我们所不喜欢的事物和行为,也都可以统统消灭掉,所有的人都一样健康、漂亮、聪慧、高尚,结果会怎样呢?怕是人间的剧目就全要收场了,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条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
于是就有一个最令人绝望的结论等在这里:由谁去充任那些苦难的角色?又有谁去体现这世间的幸福,骄傲和快乐?只好听凭偶然,是没有道理好讲的。”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每每抱怨生活的时候,就想想现在的日子还不满意吗?说实话,想一想自己也许从没见过真正苦难的人,我从书上读过,从电视上看到过,但没亲眼见过那样真实的境遇。
那种生来就物质、精神贫瘠,挣扎泥潭,无计可施的人,我没见过。那种天生或者后天残疾,忍受别人鄙夷眼光过一生的人,我也没见过。这么看,自己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