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怒
男士去洗手间了。
她迅速从手包里取出化妆镜,粉扑。光天化日之下,小偷似地补好眼影,一看他出来,把东西塞回去。他注意到了。
回去的大道两旁,梧桐叶纷纷乱乱地在她脚边打着旋儿。两个小男孩在旁追赶推搡,大声说笑。
家门一开,她一屁股坐进沙发,双手撑着,撩起了脚。脚底跟委屈地瘪了进去—她注意到了—两侧红红的勒痕。脚指画了亮粉色美甲,像婴儿微握的小手似的依偎在一起。侧躺下去,一只手支头,两腿相粘,在半空中耷拉着。她伸缩了一下脚趾。大腿在阳光下柔和起来,像冬天正融化的雪一样。不经意间,余光落到了左大腿外侧—一块红色的,三颗硬币大小的斑纹。摸了一下,好像微微凸起的苔藓,边缘是不规则的。她坐起身来,皱起眉想着:这是虫子咬的吗?
到了医院,医生用手按了一下,红色没有褪下去。
“考虑是湿疹,可以去查个过敏原。”
“会好吗?严重不严重?”
“先回去吃药吧,有个过程的。”
“要吃多久?痒的”
“先吃了看情况。”
听完医生说的这几句话,她就火冒三丈。路上烈日炎炎,口干舌燥。到了公司,放了下包,去洗手间。她惊呆了,左脸颊下侧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圆豆大小的粉红色的斑印。仔细看也是毛毛的,高出皮肤表面,粉底也遮掩不了。简直如临大敌,一方面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可能一不小心透露大腿的秘密,另一方面一想到脸上的东西,胸中更是五味杂陈。同事们应该也注意到了。有两个人在斜对面暗暗私语。隔壁那位的笑容今天看来也有点矫揉造作。
“今天衣服挺好看的嘛!”
她回敬了一个勉强的笑。下个礼拜一定要恢复过来。她狠下心,因为下个礼拜要约会了,她希望完美无瑕。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约会的男人成了一块石头压在她心上。他最近慢慢的有点心不在焉了。那种木讷尴尬的表情,实在让人猜不透,甚至让人气氛。说他是故意的,绝对是的。不管她如何对他坦露心迹,他好像总是遮遮掩掩地疲劳应对。她瞒着他去车站接他,他一眼看到,惊讶得合不拢嘴。两人在人流中四目相对,他觉得她不应该来接他,不方便而且麻烦,再说其实他等会就要走了,没时间陪她的。想到这个情景,莫名其妙的一股气流从嗓子眼往上窜,呛的难受。他并没有那么的优秀!她痛苦地想到。
“这下面好像长个东西么?”左手边同事小声对她说。
“哦哦哦,是啊,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颊,突然发现它似乎变硬了,而且有种烫烫的感觉。
真想辞职算了!她气得有点头晕目眩。
一天很快过去了,第二天早上起床,她两眼惺忪地对着镜子。
“满脸都是了!”她尖叫起来。她发疯似地左挤右挤,洗脸后又是用温水擦拭,又是伸长脖子贴着镜子照来照去。一顿折腾之后反而更痒了。她气急败坏,叫道:辞职了!辞职了!不上班了!打电话跟公司请了假。手机又亮了,男友发信息过来希望分手。她一阵恶心想呕吐。他肯定早就发现了我身上皮肤的秘密,他嫌弃我,这实在太恶心了。她转念又想,不可能的,之前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不会知道的。她现在甚至开始憎恨医生了,药吃了根本没用。“是他害了我!”她自言自语。她拍起了桌子,一边又嚎哭了起来。
两个月后,父母带她去了医院。
两个年轻人站在大厅,看到他们从科室里走出来。
“这个神经病长的好漂亮啊。”
另一个人目不转睛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