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篮球(一)

        我和清晨相识二十年，一起打了十年球，一起做了十年队友。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清晨爸总是慈祥的对一脸好奇的小清晨说，因为晨晨是清晨的时候出生的呀，所以就叫清晨喽...而小清晨则会十分不满的半仰起脸对高高在上的清晨爸说——那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子的名字都那么深奥那么有诗意。可是我的名字却这么简洁啊？而清晨妈则会适时的拍拍清晨的头说——因为清晨的爸爸很懒啊，懒得给晨晨起个好听的名字...清晨爸这时则会语塞了好久然后语重心长的说，走吧，晨晨，正好爸爸今天有空，陪你去玩会篮球怎么样？清晨就会欢呼雀跃的抱起家里唯一的玩具，一颗篮球跟爸爸跑去离家不远的球场打球。

        清晨爸曾经是县里小有名气的篮球手，许多现在在县里混的有头有脸的政界人士或者企业家见面还会叫一声刚哥，或者陆队。清晨爸叫陆刚，后来在一场与邻县的比赛中受了重伤，回到县里养伤，伤好后，再也不能剧烈运动，于是县中学的校长给了清晨爸一个县初中体育老师的职位，从此清晨爸安心教书，再不提往昔的峥嵘岁月。

        虽然清晨爸偶尔也需要教授一些篮球知识，可是毕竟只是一帮毛头小子，而且小县城比较小，生源少，勉强分成两个班，也难得有个好的篮球苗子，所以这些涉及篮球的东西也就是一带而过，没人去刨根问底。他的课程也便轻松的紧，没课的时候便一副笑呵呵的慈祥模样站在校门口晒太阳。

        只有在看到清晨偷偷打比赛的时候才会板起脸装模作样的训斥几句，后来清晨到了逆反期，清晨爸的训斥被清晨当做耳旁风，每天清晨爸也不改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只是遥遥望见清晨在球场上攻城略地的挺拔身影时才会唉声叹气一番。

        但是在学校组织篮球比赛时，清晨爸总会坚持将名单上清晨的名字划去，并威胁清晨班的班长说，如果敢上陆清晨，我就跟你们没完。可是即使这样，清晨班也是每每都是第一名，尽管队长和MVP从清晨变成了我...

        于是县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校选的MVP是苏禹，可真正的MVP是陆清晨。

        后来，我们一起考上市一高。出门在外，分在一个班，又是同桌、队友，关系比初中时候又亲密了一些，但是清晨始终一副性情凉薄的样子，除了篮球，少见他对什么提起过兴致。

        在这里，天高皇帝远，清晨爸力所不及，清晨从此毫无阻碍的参加各种篮球比赛。而我，由于担心学业，比赛打得越发少了，当初无论如何还算齐名的苏禹和清晨，就这样，不再在一条水平线上。从高一校篮球赛过后，尽管身高还是我稍微高一点，却有了一种须要仰起头才能看清清晨的感觉。的确，一个高一的毛头小子面对两届卫冕、又行将毕业的高三班级独揽32分，在市一高，也是前所未有的情况。虽然我也拿下12分这个相对高一新生而言还算不错的成绩，但是在高手云集的市一高，就显得无足挂齿了。

        后来，市青年队的教练在看了清晨的几场比赛后，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但是清晨虽然在球场上越发凌厉，却还是很理智的记得他爸的底线，没有答应市青教练的邀请。清晨知道他爸不是不爱篮球了，只是不希望清晨受伤，希望清晨能健健康康的成长、打球。

        而无论是青年队繁重的训练，激烈的对抗还是糟糕的医护都不是清晨爸所能接受的。所以清晨选择留下来读书。我一直想知道他选择留下来是不是有那么哪怕一丁点儿的原因是因为我，因为我一直在心里把清晨当做我最好的朋友，可惜直到本科毕业，清晨去了美国，这句话我也没能问出口，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清晨。

        然后，顺理成章的，高二又是冠军，清晨轻而易举攻下场均40+的华丽数据，我却越发跟不上他的节奏，只在外线堪堪命中两记三分，贡献可有可无。唯一令我感觉安慰的是，清晨说我送出了17次助攻，但是实际上高中比赛是不统计这项数据的。

        高三，校领导班子换届，新上任的校领导都把目光集中在升学率上，大笔一挥，取消了高三所有班级参加校篮球赛的资格。于是，市一高直到今天还没有出现过真正的三冠王，但是每个初来乍到打市一高校篮球赛的学弟都会或多或少听说过关于清晨的传说。

        再后来，就是煎熬的高考，估分过后，清晨那往昔好看的眉毛都纠结到了一起，那是我第二次看到清晨那么难过，第一次还是在清晨年幼的时候因为过不掉他爸而懊恼...也的确，这么多年，尽管清晨花在球场上的时间很多很多，但他的功课却从未落下，甚至可以说得上名列前茅，他确实皱眉的必要。

        我则是很庆幸估到这个成绩。这个让我很庆幸、让清晨很苦恼的成绩其实也不算太低，平心而论——551...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成绩。

        于是，我们好巧不巧的又分到了远离家乡的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的隔壁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