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静思录(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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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的故事启示人们:猴一旦变成人,脑海中先天就蹦出来这样的疑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此三大疑情就是宗教的起源。一旦拷问灵魂,这只灵猴对身边这群整日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的同类不耐烦了,身处美若仙境的花果山福地也厌倦无聊了,甚至对稳坐第一把交椅的猴王宝座也了无兴趣,于是便辞山渡海,开始了访师问道的解脱之路。
宗教的起源和人类的起源是同步的,人之所以为人乃是在于自我的觉醒,如同东胜神洲敖来岛国(今菲律宾)那只灵猴,它无法忍受无意义的动物式的生活方式,大家整日吃吃喝喝、叽叽喳喳,上窜下跳,看似很快乐,其实很郁闷,自我意识的觉醒,促使它创造“有意义”的生活来打发为了生存而毫无意义的日子。对于花果山的尚未觉醒的那群猴子,它们每天操心的事是“如何生存”?怎样才能填饱肚子,而那位觉醒的美猴王经常思考的问题是“如何生活”?怎样才能提升幸福指数,比如在香蕉上蘸点蕃茄酱增强口感?或者加工成香蕉片当茶点,边听音乐边喝下午茶,优雅地享受人生,让满地资源变成商品,搞活经济,让猴群学习文化知识,提高思想觉悟,创造价值,成为一群对社会有用的猴子。
毋庸置疑的是,人类社会无论经济与科技如何发达,宗教决不会黯然退场,它只会与人类如影随形,为什么宗教信仰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呢?乃是因为经济、科技乃至哲学都不能解决人类的根本问题,它是玄之又玄的形而上的“绝对存在。如何面对无意义的人生?如何面对无常的命运?如何解决人类的不平等?如何解释死亡吞噬生命后的彻底的空白?这些困扰人类的终极问题,任何学科都是很难破解的,只有宗教才会给予完美的答案。宗教是对生命的终极关怀,如果说生命是一位漂泊孤独的游子,那么宗教则是生死迷路上倚门盼归的白发慈母,如果说现实是为利益撕杀争夺的角斗场,那么信仰必是山清水媚的田园牧歌,在宗教经文中的语境与情境中陶醉了精神的慰藉与心灵的安顿,在这种意义上讲,宗教也就成为了死亡的形而上的庇佑所。
在思想界一直有这样的观点甚嚣尘上,认为宗教信仰是封建迷信,代表着愚昧落后,随着文明的进步,宗教自然就灰飞烟灭退出历史舞台了,尤其是对拥有高学历和社会上层人士来说,他们成功的人生哪里会需要宗教的"麻醉剂″?宗教被社会淘汰是迟早的事,其实信奉科技万能产生这种观点,这类人并不完全了解宗教的本质,更不了解宗教在现实人生的重要作用,基于这种片面的肤浅的认识,才会断言宗教迟早会灭亡的,这样的观点才是真正的愚昧无知呢!
人类拥有两种世界,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它们是平行的,更是彼此顾盼、遥相呼应的,科学研究的是物质世界,艺术描绘的是情感世界,而宗教构筑的是人类的顶层世界一一精神世界,宗教关注的乃是人类的核心问题,是对生命形而上的洪大而深刻的叙事,是震憾心灵的对“彼岸世界”的体验与抒情,它填补了这个不完美的“娑婆世界”种种缺憾,它丰满了活着的匮乏与卑微,它张扬了善的野性与美的灿烂,它不朽了生命的悲怆与辉煌,一个有信仰的人,灵魂就有了静好的安顿,生命就走向了光明的永生,生活就不再仅仅是令人窒息的灰暗的现实,死亡再也不是无边的恐惧,再也不是彻底的空白,而是彻底的解脱,而是圆满的涅槃。
请看,那只独坐孤峰顶的法名叫释悟空的灵猴向着山下的红尘世界破颜一笑,师徒四人一路上魔来魔斩,佛来佛斩的取经幻游,又何尝不是一种由追问“如何修行”到参悟“如何成佛”的修炼旅程呢?一场西天取经的过程也就变成了普度众生的修行,所谓的信仰也即是“慈悲喜舍”四无量心的践行,要求我们在生死轮回的世界上善用其心要善待一切众生,让这具“臭皮囊”修炼成长生不老的“唐僧肉”来供养一切众生,以此达到“无念、无住、无我”之境。“不为自身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这正是真正的普度,在普度众生的修行中完成个体的自我解脱,此之为禅门所谓的“即心即佛”,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圆满地融为一体,普度中的个体解脫与个体解脱中的普度最终完成了灵魂的安顿与精神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