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记二
我从十二岁生日就开始不喊他“夫子”了,直接叫“杜审言”,一日在梨花树下做功课,我有些疑问,随口喊了一句,爹爹路过听见,吹胡子瞪眼说我“翅膀硬了”,想来抓我发现早就跑不过我了,我在梨花树后朝他做鬼脸,他朝杜审言尴尬地说:“杜夫子,小女顽劣……”
“随她。”杜审言坐在案前轻飘飘地开口,目光朝向我,但并未落在我身上,雪白的梨花飘飘悠悠,落在他的头上肩上,他的目光好像随着梨花飘忽,当时的我以为那是为我暂留的目光,心口砰砰作响。
近两年一直有媒人来说亲,我一概推了,三月前爹爹说必须定下来了,我想了两日直接在饭桌上说我要嫁给杜审言,一桌子的人目瞪口呆,杜审言亦是难得失态,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娘忙把我拉回房训诫一番。
杜审言那日以后便不再来家中教书,爹爹知我从小如此,并未怪罪于他,还让弟弟上杜审言家中继续学习。
我去找过杜审言几次,他不是闭门不见就是一句——不合礼制。不合礼制你让我直呼其名,不合礼制你为什么要回避我的目光。气得我带上小蛮就离家出走了,不久就遇到了这群山匪,刚好,借此机会让他来找我。
“周姑娘,这个是信纸。”大当家去而复回,手中拿了三张信纸放在我面前桌案上。我回过神,正在思索应该如何给杜审言写信。
“周姑娘,我想了想,觉得你说得有道理,那你说怎么才能带领大家过上好日子。”他望向我的目光有些犹疑。
“你有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你有没有想过打家劫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问他。
“军师说不能杀人放火,一旦在官府挂上号就没有回头路了。但是这样就只有抢些小商队了,收入不高,弟兄们虽然没有怪我,但是当初说带他们吃饱穿暖还是没有做到。”他有些羞敛地抓抓头发。
“嗯,做得很好,首先嘛,你要开始读书认字。不只自己要学,还要带领大家一起学。”
“啊……那个我想起陆老三刚刚找我有事,先把行一步,你慢慢写,慢慢写,不着急。”他逃也似的出门了。
在这里落脚也不错,这群山匪不算穷凶恶极,大多数亲人还在山下,自己为了躲徭役而上山,“收入”不高偶尔还要补贴家里,所以日子也不太好过,先了解了情况再说罢。
我于是给杜审言写了信说我被打劫了,让他来救我,然后把给爹娘的信装在他的信内,请他转交,把银子改成五十两,我已经能想像爹爹肉痛的样子,拍着大推叫到“银子啊,银子啊!估计胡子都要被撸下来一大半。
后面几日我慢慢熟悉了龙王寨,此地虽然群山环绕但附近山中多有瘴气,所以打猎的人极少。我白日带着小蛮到处转悠,他们也不大干涉,因为我想走也走不出去,没有人带路很容易迷失在林子里。
“大当家,你有没有想过此山中为何只有你们寨里没有瘴气?”我问他。
“村民说这里是龙王爷落脚的地方,有龙王保佑。”他也认真回答。
“你还是认点字吧!”我白他一眼,“寨中有没有熟悉药理的弟兄?我有事请教。”
“只有赵小虎在济世堂当过跑腿,要问啥事?”
“今日晌午让他来找我,我再出去一趟。”丢下他我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