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梁思成、林徽因与我》（十九）永别

05 永别

梁思成出院时，工宣队朱某某曾私下向林洙透露，总理办公室批示，要解决好梁思成的住房，照顾好他的生活，问他的工资多少，能否雇得起保姆等细小琐事。然而这些指示并未得到落实。不仅如此，林洙在学习班，没事也要坐到晚上12点才能回去。林洙还要护理梁思成的生活起居。

北京医院向人大常委及清华大学革委会发出了梁思成病危的通知，他患肺心病已经到晚期，处于心力衰竭和呼吸衰竭的危险阶段，要求昼夜有人护理，要求家属陪住。工宣队才开了恩，允许林洙每晚九点离开学习班，等她赶到医院，已经十一点了。林洙不顾一切地向工宣队写了一份申请，请求批准她长期事假在医院照顾病人。工宣队的霍某某看了林洙的申请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跑到医院来冲着梁思成质问：“梁思成，你到底有什么病？”

梁思成虽然知道自己病情严重，已预感到即将离开人世，却并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嗫嚅着答不上来。林洙强忍愤怒，对霍某某说：“我们找大夫问问吧。”霍某某出了病房根本不理睬林洙，头也不回地径自走了。

1972年元旦，梁思成听林洙读完《人民日报》社论后对她说：“台湾回归祖国的一天我是看不见了，‘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等到了那一天你别忘了替我欢呼。”林洙泪水夺眶而出。1972年1月9日，梁思成去世。

如果有人问林洙，梁思成最后的日子里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林洙只能说，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无产阶级教育路线”、什么是“无产阶级建筑观”的答案。在他最后也是最痛苦的日子里，他多么盼望能和他的朋友们、学生们一起讨论“教育革命”，一起讨论“怎样在建筑领域防止资本主义复辟”，然而没人来看望他，仿佛他已经被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