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上）
图片为本人所有
月上柳梢头，有暗香浮动。
从食堂里出来去自习室，经过湖边，湖畔的石栏不小心碰了一下我；我不得不驻足，向湖中看了一眼，平静的湖水里一弯上弦月藏在隐约的柳影里。
自习室楼下，上台阶时，我仿佛又闻到了那种熟悉的花香——隐隐约约的一种幽幽清香，在空气里萦萦绕绕，似有若无。
进入教学楼，直奔二楼，身上的书包有些重，今天要做读书笔记，所以我多带了几个笔记本。背着书包，像个第一天踏入学校的小学生一样，不断寻找着自己要去的教室，无奈二楼已满。忘了今天是周几，可能是师弟师妹们晚自习的缘故，所以，接着直奔四楼而去。
这里已经是顶楼，果然人不多，亮灯的教室也不多。最理想的是小教室，因为喜欢那种桌椅搭配，有种怀旧的味道；大教室也可以，只是人不要太多：其实，本不是爱挑剔的人，就像吃饭一样，但是有挑剔的机会，若再不理想一下、诗意一下，岂不是浪费美好的资源？
找了间有灯光的教室，推开门就进去了。教室里光线有些暗，就又打开了一盏，回座位时不经意向教室后面一望，不禁吓了一跳，后窗座位上居然多了一位女生。不知何时已经在那里了，难道我之前她就来了？
进来时我居然没看见，虽然有时书看久了眼睛会模糊，可此刻还没开始啊？
“唉，老了，不中用了，眼睛越来越不好使了……”我摇头，心里笑说。
可没想到，那女生这时却抬起头，向我这边看来，她气定神闲，仿佛就是不经意间的抬头静望，而对我来说，那就是突然而至呀！
瞬间，我有些不安，甚至因为有些失措而似乎还碰了一下桌角，教室里有了隐约的轻响。
我不好意思地笑着，低身，点头，表示抱歉；女生似乎没有任何表情，就自然而然地继续低头看她的书去了。
我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放下书包，掏出书和笔，包括翻开书页都轻轻的，生怕再次打扰了佳人。
其实，根本就没看清楚佳人的模样，只是感到她有着低垂的长发，可能只到肩膀处，身子好像有些瘦削，忘记了衣服款式、颜色。然而有一种感觉却是很明确的，她的周围仿佛萦绕着一种如烟似雾的蓝光，静静的，柔柔的，可能是她衣服的缘故，或者那就是她的气质所致。
管他呢，佳人也好，美人也罢，全都是浮云。依靠欣赏美女来养眼、修身养性的闲情雅致，已经无暇顾及，剩下的大学岁月，就像这个美人迟暮的季节，落叶归秋。那就索性冷下心来，储备一些东西，然后以秋叶之静美的姿态离去。
我回过神来，打开书，开始静静做笔记。不知何时喜欢上美学的，也许是因为当初学文学理论时那位美女老师提到过，也许是因为那本《美的历程》。
但是，真正感兴趣的并不是美学史和美学理论的东西，而是那些蕴含着各个时期的各种美的实物。就像此刻打开的这本书呈现的，那些石、骨、陶、玉、青铜器以及瓶瓶罐罐、各类岩画、雕塑等，这些蕴含着史前先民们古朴却又充满生命气息活力的“诗性智慧”，堪称华夏美学的源头，让我深深着迷。
当我用笔在本子上记下“巫史艺术”四个字时，似乎又隐约闻到那萦萦绕绕的清香，笔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停了一下，仔细闻，却又消逝的无影无踪。
跨过史前阶段而新生的夏商审美文化，是在一种从原始向文明迈进的过渡性的手段中展开的。过渡，意味着前后因素的交替、混合、嬗变，也意味着由此产生的特有的多元文化精神和现象存在。上承母性“女神文明”的生动、活泼、自由、舒畅、开放、流动的古朴生动之美，向充满血腥父权制文明僵硬、严峻、静止、封闭、惊畏、威吓的恐怖狞厉之美，下启“郁郁乎文”的礼乐文明，“巫史艺术”正是发生在这上承下启之间。
然后，开始记录这种艺术风尚产生原因，具体的实物美的解读，用手机拍下些喜欢的实物图片。偶尔鼻息间仍会飘来几缕幽香，久了就只当是错觉，没再管她。
时间就像笔尖的墨水静静流淌，夜静悄悄的，教室里柔柔的灯光笼罩而成的两个空间，如同两个小小的世界。小小世界里柔柔莹白的灯光下，应该还有两个身影吧，我不清楚，也许该弄清楚的。
经过了上百万年的生息搏击，人已经从与自然混沌合一的状态中分化出来，开始意识到人的作为，剧增着向自然索取的欲望和维系社会的需要；但是，还未真正走向成熟的人类仍在茫茫荒野中摸索利用和控制世界的途径，在找到这个途径之前，固有的神灵观念还萦绕在人们的脑际；那个捉摸不透也还把握不了的自然之上的冥冥之力，便被作为最高的主宰，成了人们的希望所在。
恍惚间，我似乎听见了隐约的歌声，心中不禁一惊，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后窗望去：那里，女孩仍静静坐在那里，头低着，长发以及整个身子周围的轮廓都沉浸在萦萦绕绕的轻柔的蓝色中。这时，那隐约的歌声再次飘来，这次分明了，是从窗外萦绕而来，缥缈，渺茫，仿佛欲与那萦绕的蓝色缠绵相乐相和。
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恍惚起来，此刻那丝丝缕缕的幽幽清香又在鼻息间萦绕；此时窗前的她静静抬起了头，嘴角神秘的浅笑仿佛在告诉我，她早已发现我在看她；此时潜意识里想要移开看她的目光，却发现意识更加恍惚，竟早已痴了；此刻她的嘴角的浅笑似乎更加神秘，在那渺忙的歌声和萦绕的幽香交织环绕里，她整个人也仿佛缥缈起来，萦萦绕绕如一团蓝色的幽魂……
“这是一个巫史活动交织的时代，巫，作为介于人、神之间特殊的煤介，作为取悦神灵、探知神意，指示行动、谋福人类的神智之人，最典型不过地体现了这种过渡性质，即：人通过对神施加影响来支配自然，来把握自己的命运。”
“嗨……”
“帅哥？”
“嗨，帅哥！”
“哦！”不知何时，女孩已来到我身边，我恍然回过神来，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呵呵，你在干嘛呀！那么出神？”女孩的声音柔柔的，然后低下头翻我书桌上的东西。
“哦，我在看你！”
女孩猛然抬头看我，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么直接的话，她脸色微红，笑着低头，不再说话。
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连忙说：“对了，你有没有听到歌声，似有若无的，从你那扇窗子传来好像？”
“哦，听到了，你是说那边广场上传来的音乐吧？”
“广场？”我有些疑惑。
女孩见我表情如此，便向她的书桌静静走去，轻轻推开玻璃，顿时一串音符扑面而来，渺茫又分明，女孩扒在窗台，然后回头看向我。
我跟随她的目光也来到窗前，向窗外远望。
夜空繁星璀璨，如黑玉上闪烁的点点明亮水晶；教学楼后的黑树林里，弥漫着如烟似雾的东西；远处的空地上，昏黄的灯光下确实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此时节奏鲜明的音乐穿过黑树林，盘旋萦绕而上，在女孩耳边萦萦绕绕而过，最后飘散入教室那两团柔柔的乳白色灯光里。
“你也是大一的吧，连这个广场也不知道？”女孩转头看着我，身子仍扒在窗台上，见我在看着她，她连忙又转回头。
“哦，不是，只是很久没去过那里了……”这时，我才发现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
她就在我身旁，她低身依在窗台上，头微微低着，背后的头发只是简单扎了一下，一边耳朵里塞着一只白色的耳机，另一只垂在身前。
“哦，不是大一，那是大几？”女孩说着，离开窗台，踢了踢脚，伸了个懒腰。
我看着她笑：“我大四。”
“哦哦！原来是学长啊！”女孩说着，调皮地回头，“以后要多多关照学妹啊！”然后手插进口袋，向我的书桌慢慢踱去。
“呵呵，好。”我说着，低下头翻开女孩书桌上那本书，“对了，你有没有闻到花香，丝丝缕缕的幽幽清香？”
“哦，那是楼下花草丛里飘来的，白天我从那里经过就发现了，只是不知道名字。”
“挺有心啊，不过，怎么不知道名字呢，你们女孩不是很喜欢花花草草吗？”
“额，谁说的？我就不喜欢！”女孩白了我一眼，然后，又低头去看我书桌上那本书，好像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可是，撇了撇嘴：“额，你看的都是什么啊，破碗破罐的……呀！还有骷髅头！”她突然盖上了书。
“哦，对花不感兴趣，不过看来你这个小朋友对漫画很感兴趣哦？”我翻着女孩的那本书，原来是本几米的漫画书，只是外面好像还伪装上了一本日语教材课本，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还偷偷藏起来看，是不是怕老师发现啊？哈哈……”
“你怎么乱翻人家的东西！”女孩似乎很紧张的样子，连忙跑了过来，抢过我手中的书，抱在怀里，又用眼睛白我。
看来她没生气，因为眼神里分明是调皮的样子。我又不禁觉得有趣，笑着看她：“很喜欢几米吗？”
“是啊，是啊！你也知道吗？”她好像突然又来了兴致，“莫非，你也喜欢！”
“哦，不是。只是以前看过一部漫画改编的电视剧。”女孩听后显然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又问道：“电视剧？什么名字？”
“《地下铁》，很早的电视剧，林心如主演的，不知道是不是原著名字？”
“哦……”女孩若有索思。
我补充道：“对了，女主角好像是个盲人，后来男主角死后把眼角膜移植给了女主角……”
“哦，想起来了！是原著名字。”
“呵呵，看你激动的，书都要被你蹦掉了！”我说着，去扶她手上的书角。
谁知她的身子本能地一退，“哗”一声书掉在了地上。
“你激动个啥子啊？”我笑着，蹲下来捡起书。
“我没有激动，大叔！”女孩又用眼白我，“我还以为你……”
“大叔？”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好吧，的确老了，不过，你以为我什么？”
“我以为……”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可马上又白了我一眼，“干嘛要告诉你！哼！”
“唉，好吧，真搞不懂你们女孩……”我摇着头笑，“不过，以后不用再藏着看漫画书了，大学里了怎么还像个孩子，这里想看什么都可以，不用做伪装了哈！”
“嘿嘿，我不是习惯了嘛！”女孩说着，也蹲下来捡起来她的笔。
这时，教室的灯突然就灭了……
“啊……”
女孩在愣了几秒后，突然叫了起来，抓着我的胳膊，声音都颤了：“灯，灯怎么突然灭了！”
“呵呵，傻丫头，该灭的时候自然就灭了，这有什么可怕的。”我说着，起身去收拾我的书本，“你看看手机，现在几点了。”
女孩这时才松开我的手臂，只是还躲在我身边，我走一步，她走一步。
“哦，该息灯了是吧？”她说，好像没有问的语气。
我转头看她，不禁吓了一跳，她的身子仿佛笼罩在一片蓝色中。不过看到她手上发光的东西，应该是手机吧，所以也就没在意。转而问她：“不经常来这里自习吧，不过也难怪，这里人比较少，你一个女孩不适合来这里。”
“嗯，不过我喜欢安静，人少才安静。”女孩跟在我身边说着，我们就离开了教室开始下楼。
她继续说：“本来我们两个人一起来的，只是我同学来了一会儿就走了，我不想那么早回宿舍，所以就留下来了。后来，大叔你就来了……”
“额？还叫大叔！”我故意紧走了几步，“再叫，我就跑下去，不管你了！”
谁知道她跑得比我还快，不过下了几个阶梯又停下来了，得意地看着我：“嘿嘿！威胁不了我的！我走在你前面，看你怎么威胁！”
“呵呵，是吗？那你怎么不再下几阶，哈哈，这座楼有好几个出口，小心我折回去哦……”
“啊！别别，别呀！”女孩连忙跑了上来，“我听话还不行嘛，别丢下我……”
“呵呵，这还差不多！看你，怎么总感觉是个孩子，别摔着了！”
“嘿嘿，你是在说我年轻吗？当然了，我本来就是孩子嘛，又不像你，大叔？”
“额，还大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