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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的《紫藤》:“母亲”之前,是“女人”

2025-04-29  本文已影响0人  耘禾尔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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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加·托卡尔丘克

母亲该是什么样的?在我读过的关于母亲的文学作品中,有美丽的,有丑陋的,有温柔的,有泼辣的,有隐忍的,有顽强的,所有这些几乎都指向一个主题,母亲是一个可以为了孩子牺牲自己的伟大女性,她已经成为闪闪发光的标签。可是,当我第一次读到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的《紫藤》,从眼睛,到头脑,到身体,我都感到强烈的不适,因为这部作品的母亲形象远远颠覆我的三观。但我已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经历和岁月告诉我,万事不能只凭第一印象,任何丑陋与不堪都有其存在的意义。撇开道德层面,文学是对现实的夸大的戏剧性呈现。于是,我忍住不适,又读了第二遍,第三遍,我在内心慢慢接受了她,一个美丽而放荡的灵魂。母亲只是她外在的标签,女人才是她自己。

正如众多评论家所述,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的作品隐晦,神秘,怪诞,反映人性的复杂与真实。旅匈作家,翻译家余泽民说,“她是一位既灵异又理性、既荒诞又现实、原创性很强的小说家,每个故事都听起来怪诞,但实际是被高度戏剧化了的现实。”这应该和她的心理学背景有关,在成为一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顶流作家之前,奥尔加是一位专业的心理医生。所以,她的作品读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心理探寻之旅。

《紫藤》从故事的整个架构来看,便是一个欲望的发展过程,从萌芽,到被压制,到喷薄而出,再到被克制,直至最后的被接纳。而这正是女主漫长的心理斗争的路程。作者借紫藤表达了一个孤独者最原始的欲望,母亲的身体里藏着一条紫藤,一条美丽而放荡的紫藤,当宿主的意念和身体压制不住它时,只有主动去迎接它。

1 欲望的萌芽

文章开头,“我”是一个偷听狂。“我”听楼上的声音,不是无意间听见,而是刻意地倾听,不放过每一分每一秒。如果只是对女婿的痴恋,“我”就只会注意他的声音,但事实上,“我”似乎对他们两人的互动更感兴趣。“我”仿佛和他们同住一间房间,对他俩的行走路径了如指掌,尤其是当这对夫妻折回房间,在那张大床上制造出吱吱呀呀的呻吟声时,“我”听得一清二楚。那张大床曾躺过“我”的母亲,“我”,以及现在的“我”的女儿。

“我”还会细细地想象年轻夫妇的亲昵动作,他们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姿势,他搂着她的肩膀,他们臀挨着臀。说到臀部,女婿有着漂亮的翘臀,而“我”会在他淋浴时,从他身后抱住他,在他的美臀上揩油。当然,这样的“我”是没有肉体的,换句话说,那只是“我”的臆想。但“我”的女儿,他的妻子,却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他半裸着身子时,靠近他,挑逗他。

“在他刮完胡子之后,她总是会走进来,温柔地给他涂润肤膏。此时她肯定会挑逗他,把手伸向浴巾下面,然后脚步声一路回到了卧室,潜移默化间变成了老弹簧床垫的喘息声。”

文中这段对女儿靠近她丈夫的描写,也是“我”的想象。这个母亲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对异性产生浓厚的好奇心,甚至幻想自己去触摸对方的身体。她将自己融入到女儿的身体,给他涂润肤膏,挑逗他……

除此之外,“我”还能怎样呢?“我”来到我的花园,给花坛浇水,用手指抠洞,往洞里吐口水,抚摸植物粗壮的根茎。

2 欲望被压制

女儿怀孕了,女儿流产了,女儿住进了医院。这给了“我”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面对这样年轻俊美的男性身体,“我”该拿他怎么办呢?不,“我”该拿自己怎么办呢?“我”走进他们的房间,给他送晚餐,他已喝醉。“我”搅拌了一下他的杯中茶,还故意将手指放嘴里吮吸。“我”这是在挑逗吗?或许是吧。上帝,请原谅“我”吧,这是“我”能忍住的最大底线。

“我”的肉体感到非常疲惫,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在竭力阻止欲望的滋长。一方面,“我”要阻止藤条爬进来,“我”甚至警告女婿,要关窗,别让紫藤乘虚而入,因为它会钻进编织窗帘的孔洞里,真是无孔不入;另一方面,“我”又似乎在盼望它进来,坐上椅子,爬上桌,“我”会奉上香茗和点心来款待它。

紫藤可以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地侵入,可她却只能隐忍,被动地接受被这个世界无视和抛弃的结局。

3 欲望的爆发

“我”终是没能克制住“紫藤”的蔓延,他应该也是有意的,离“我”这么近,这是危险信号,当警报鸣叫时,肢体语言已经上演,来不及了。与其说是“我”先给的暗示,不如说是他主动的,毕竟“我”只是在他失去孩子时给了他安慰性的动作,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而“他的手在我双腿间暧昧地抚摸”。

是谁先迈出第一步的,已经不重要。“我”想要他,是事实,而“我”的理性彻底投降,甚至冒出一个声音来自我辩解,母亲和女儿本就是一体的,当欲望如洪水般泛滥时,同处一个水利系统的两股洪水该何去何从,过分的遏制绝不是办法。

欲望之门一旦被打开,便如打开的水闸,水流汹涌而下,再也无法抑制了。“我”和女儿共用一个男人,成了事实。“我”的女儿知道吗?当然知道吧,因为“我们”是一体的啊。“我”听见她在半夜醒来时呼唤“妈妈”,“我”当然无需像她幼时,立刻爬起来去安慰她,因为伴随着这一声声的“妈妈”,还有“啊,啊……”或者“哦,哦……”的声音,然后,她的好丈夫就会迎上去。

但她始终没有揭开这层面纱,是出于对母亲的怜悯吗?还是在母亲面前炫耀她的名正言顺。

4 欲望被接纳

如果是后者,“我”只能承受,但如果是前者,“我“该情何以堪?

“我”不是天生的荡妇,“我”只是太寂寞了。“我们”住在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一栋二战前修建的老别墅,被茂盛的植物包围,更加与世隔绝。除了听楼上的声音,“我”还能做什么呢?“我”没有朋友,只有紫藤与“我”作伴,我知道紫藤居心不良,企图钻进屋子,钻进窗帘的空洞里,但如果真是那样,“我”是热烈欢迎的,因为连喝茶,也是“我”一个人。

“只有我一个人在孤零零地喝茶,不时将目光投向天花板,借助那里传来的脚步声想象着他们生活的全部,无聊又单调。”

是的,“我”做了为社会所不容的事,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说,女儿从十七岁开始,从她的身体如果实般长熟开始,便停止了生长,其实,“我”说的是所有的女人,包括“我”在内。换个角度讲,这是一种精神上对爱的需求,从那一刻开始,灵与肉就再也无法分割了,即使“我”已不再年轻,“我”的需求正如十七岁完成女性蜕变的那一刻一样,甚至更加旺盛。

然而,“我”还是在抢夺女儿的东西,“我”决定退出,在给他的咖啡里只加了一勺糖,(“我”每次要他时,都会加两勺)。可是,“我”的女儿啊,她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这让家里唯一的这个俊美的男人一下失去了两个女人,他心如死灰,“死”了过去。

这难道是“我”所希望的结果吗?不是。他的死去,不会缓解“我”的孤独,更不会对“我”的女儿有任何好处。“我”和女儿疯了似的呼唤他,并用行动彻底唤醒了他。

“我”疯了似的亲吻他,像真正的恋人一样,口舌缠绕,他热烈地回应了“我”,这时候的他,“我”敢确信已经清醒了,接着女儿水到渠成地完成了下一步。他彻底“活”过来了。

最终,“我”彻底臣服于欲望,但这一次,我清醒地看到了它,除此之外,“我”还看到了,“我”不仅是一个女性个体,也是一个母亲。此刻,“我”不再惧怕欲望,而是张开双臂坦然接受它。于是,“我”打开了窗户,迎接新鲜又柔弱的紫藤。

写完以上内容,我像是走进了书中,成了“我”,穿了她的鞋,进行了一场自我心理剖析。我想,不管怎样,同样作为一名母亲,有些感受是共通的,我能感受到“我”的纠结,只是,“我”在自我角色定义中,更爱作为“女人”的自己。

尽管我不敢肯定,我的这番解读是否正确,内心里,我战战兢兢地,等着作者本人来指责我,但这是我个人的阅读体验,或许多年以后再读,又是另一番体验,这也不正是阅读的乐趣所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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